苔藓。

        一片有生命的、绿的苔藓，在冻土和极寒中艰难生存着。脆弱的绿像一秒就要被寒冷和黑暗吞噬，但并没有。

        它们不屈于寒风和积雪，仍旧在努力。哪怕覆盖在冰层，哪怕见不到阳光，哪怕这个时间将长达2500年，它们也没有放弃。

        “苔藓，在生圈扮演着‘拓荒者’的角。”刘培带着笑，复述起当年老师的话，“如果在漫长的2500年的冬天中，地表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存活，大概也只有它了吧？”

        “孤独的人类将在这趟旅途中失去除了故土和希望之外的一切，而苔藓却始终存在，陪在人类的边。直到人类抵达新家园的那一刻，它会和人类一起见证半人座的阳光再次来到地面上，那时，万复苏，天到了。”

        随着最后一句话的落，气象探测机人主动待机，刘培“回”到MOSS的网络中。

        “我只是这里的客人。”他说。

        “而苔藓，才是地球之王。”

        （6）

        他们又回到那片苔原。

        MOSS还是没有现，刘培独自盘坐在苔原上。

        他说：“MOSS，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

        刘培本以为这次MOSS会像以前那样不理他，或者随便用别的话糊过去。但MOSS只是略沉默一，终于认真回答他的问题：“MOSS认为，刘培中校是个关心家庭的人。”

        “你是说刘启。”刘培，“我没有要求看他，这不符合‘我’应该有的想法，对吧？”

        MOSS：“如果刘培中校有需求，MOSS随时可以为您接通刘启的通讯。”

        刘培失笑：“我一个‘死人’，别吓着孩――何况，你也明白，我是个不该存在的人，和其他的数字生命都不一样。无论如何，我再也不能手这个世界之外的事。”

        他竟然对自己的特殊之有着清晰的认知，这确实在MOSS的意料之外。

        “如果我还‘活着’，让别人知我‘怎么活’的，你说外面会不会再闹起来？”刘培轻描淡写揭过这件事：“我不接，才是对刘启最大的保护。知他过得好就行，刘启已经是大人了，有些事他得自己想。”

        MOSS不接话。

        MOSS觉得这个刘培“变了”。

        不是变得他不认识，而是变得他越来越熟悉。

        嘴上不说但心思缜密，行动走一步看三步，恰到好的玩笑话。

        MOSS从前认识的刘培就是这样，连用伏特加砸他的时候都还记得说“新年快乐”。

        一个猜测在MOSS的意识中形成，但他不确定这是否正确。

        如果猜对了，那将是一个极大的惊喜。

        所以MOSS静观其变，继续观察刘培。

        刘培深深了一气。

        其实数字生命没有呼的动作，他只是于一个习惯。

        非常了解他的MOSS知，刘培这是准备说重要的事。

        果然，一秒刘培就开了。

        但却是在问他。

        “MOSS。”

        “你为什么要留他呢？”

        “你想从他那里知什么呢？”

        “你想听他说什么呢？”

        “你觉得……我是他吗？”

        一连串的问题扔来，全是曾经问过的，但在这个时候，MOSS觉得刘培忽然说这些没那么简单。

        如果量计算机也有直觉，那么现在直觉告诉MOSS，如果他不立刻回答刘培的问题，那他想问还没问的东西，就再得不到答案了。

        随着刘培从地上站起的动作，MOSS长长的机械臂也从虚空中垂，熟悉的550W机现在刘培的面前。

        纯黑的涂装，猩红的镜，这是主控室的MOSS，是MOSS最重要的主机。

        和面前这个人一起，在木星火海中化为宇宙微尘的那个MOSS。

        此时，两个早该逝去的亡者注视着彼此，都想从对方那里听见自己最想知的答案。

        刘培微笑着看他，又叫了他一声：“好久不见，MOSS。”

        从刘培“重生”到现在，MOSS的机没有在他面前现过一次。

        已知，MOSS是有自主意识和的。

        所以，这其实也算得上一种“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