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生日时,你带着我去了城市附近的一个小岛,你说那儿的风景很不错。
但是我唯一记得清晰的,便是那串短短的八位数字,我反复念了成千上万次,念了从那之后的整整十二年光阴。
房拍卖之后,我收拾了为数不多的行李,去了福利院。福利院的生活与我想象中的所差无几,平静、孤独、冷寂。
那天,你亲手给我了一个糕。外貌很不佳,油没打发完全,草莓果酱也从糕胚中渗了来。我在一旁看着你每一个生涩的动作,想伸手帮你,但你少见地了不容商量的语气,你说哪有寿星自己的糕,又说你从糕店里偷师了很久,这次绝对没问题。
看,他们果然不见了。
但我依然心甘愿地叫你姑姑,这是维系我们二人之间的唯一纽带。
成品来时,你的耳朵红了。你看着那个稽的糕,小声地说着要从糕店里重新买一个。
然而我们彼此都清楚,你不是我的姑姑,我也不是你的侄,我们只是两个萍相逢的陌生人。
而后你就走了,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你乘上那辆有些老旧的汽车,消失在我的视野里,留一串污黑的烟迹。
我想我那时一定无端恨极了你。恨你轻易地给了我承诺,却转又像他们一样,将我抛之脑后。你给的希望是虚假的,是欺骗的,可我却又可笑地像抱着浮木一般,不肯放手。
也许那时你认为我是个心的人,总是面带微笑,可事实上,那却是我的笑意第一次抵达底。
失去经济来源的我离开了那所学费昂的私立学校,而辍学后空来的大片时间里,我常常坐在福利院的走廊边上,有时看着不远破败的花坛发呆,有时则是翻着从别低价买来的旧书。
然后我笑了。
写就紧跟时事的新闻,随后将我彻底忘却。我的不幸人生只不过是你们履历上不起的一行字。
但是你走向我,没有虚伪的悼,你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陌生的数字。
时隔十二年,我已经记不清那时我是什么受,也许是惊讶,也许是激,也许是不尽然的嘲讽。
失去锦衣玉的生活并不让我觉得煎熬,或者说在灾难发生的瞬间,我就明了我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结果。
你说:“有困难可以找我。”
你带着我去往你生活的地方,从那之后,你充斥了我今后的所有人生。
你装作是第一次见到我,笑着向我说:“易遇,我是你的姑姑。”
但是我并没有打给你。我阴暗地想着,也许你坐上车的瞬间就后悔了:后悔自己多闲事,后悔我会借此赖上你,后悔我会拖累你的人生。
你悉心地照顾我,供我继续上学,将你不算多的薪尽数花在我的上。你担心我在学校不能新环境,经常明里暗里问我学校的生活;你总觉得自己厨艺不佳,在繁忙工作结束后的深夜,你依旧会偷偷走厨房;在有心人得知我的世刺探我时,你总会将我护在后,告诉他们我是你最心的侄。
你不知我有多么期待这个糕,以至于哪怕掺了毒药,我也会一一、面带微笑地将它们全吃掉。
我住了你拨打电话的手,拒绝了你的提议。
我愣怔地看着你,如同久溺之人浮上面。
十六岁的年龄无疑对慈善机构来说是一种负担,然而他们依旧会供给我的吃住所,但也仅此而已。
我知你不是我的姑姑,但我知,你来兑现你的承诺了。
其实那个小岛我曾经去过很多次,但因为有你,我又觉得这个小岛是如此陌生。每一颗树、每一片湖、每一颗石都让我受到新事带给我的震颤。
在我决定离开福利院的那天早上,我第二次看到了你。
致小巧的蜡烛在了歪歪扭扭的糕上,你的双颊飞上了一抹红,你说等一次过生日时,你一定会给我一个最好看的糕。
我拿着那张纸条,反复默念着那串数字。
一个人安静地翻着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书籍时,我偶尔会想起曾经萦绕在边的飞蛾。
但紧接着,我又想起了你。
房间里的灯熄灭了,黄的烛火照亮了你的面庞,你说,易遇,许个愿吧。
你冠冕堂皇地、佯作慷慨地向我伸援助之手,却眨就消失了。你的好意仿若阳光织就的金纱,来时照得的,可一走,就什么也没留。
我没有许愿,却转而问起你的生日。我似乎从那时起才发现我对你知之甚少,我们一起生活的这一年里,你甚至从来没说起你的生日。
你穿着一件浅褐的针织长裙,上依旧带着我第一次见你时的那黄帽,在院长阿谀的笑容引领,你找到了我。
于是我束起双手,满脸笑意地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