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会的话，也许我会再去一回。到时候再讲给你听。”

        “……”

        “单一枚忆泡能够储存的时间有限。想必你也听厌了，那么，明年再见罢。明年我会再寄一枚给你，”丹枫站起来，一手遮住自己的睛，另一手摸镜，指尖仿佛留恋般地摩挲了一，“……晚安，小恒。”

        从右手传来了冰凉的，而后又渐渐消失。视野归于黑暗，熟悉的、意识沉的混沌传来，一阵难以言说的晕眩过后，丹恒睁开睛。

        记忆结束，他醒了。职业装的忆者看着他，微笑：“愿您度过了一场好梦。”

        “他说明年会给我再寄一枚，”丹恒说，“但这里有十二枚忆泡。为什么？”

        “这也是丹枫先生的安排。他说如果有一日他不在人世，您不知，那么就每年送一枚忆泡给您；但如果您知了，就把剩的忆泡全送，”忆者平静，“一共就是这些了。”

        “……”丹恒冷冷，“我还没有在忆庭说起过他死了。”

        “记忆不会说谎，”忆者便笑了，“时间差不多了，您该发去他的葬礼了。”

        第一枚忆泡，丹枫祝他新年快乐。

        第二枚忆泡也同样。只是这一次他说他又去了一回丹鼎山，一个人去的，看了山背后的湖，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云海更些。

        第三枚忆泡他对着镜唱了一段持明时调，对他说朱明的打铁花非常有意思，今年他去看了。

        第四枚忆泡丹枫看起来有些倦了……他推说自己刚刚参加了酒席，有些疲惫。不是大事。

        ……

        丹恒在葬礼结束后，独自在家看完剩的十一枚忆泡。他没有开灯，外边华灯初上，五光十的霓虹光斑透过落地窗钻来，在地板上群乱舞。阳台上少了两个盆栽，丹枫的遗随他的骨灰一起葬，但“景元”归了景元，“应星”归了应星――景元答应会把那盆苔藓带给没有到场的苔藓本人。

        湖？云海？打铁花？怎么可能。他死了，他能看个屁的这些。

        丹恒在丹枫已然死去的屋里看这条龙讲述他虚构来的十二年，有些荒诞可笑，可丹恒笑不来。他早就注意到第二三四枚乃至更后面的忆泡中，丹枫的背景都没有变过；他的梳妆台嵌在一张千工步床里，那昂贵的雕花描金梨花木棺材里缠满了大红的绸和双喜剪纸，在前一枚和后一枚忆泡里，就连蜡烛燃烧的长度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丹枫在某一个晚上，对着镜，祝他素未谋面的胞弟十二年新年快乐，编造了自己十二载自由和喜乐，然后把这些记忆分割成十二段，放十二枚忆泡，交付光忆庭。

        ……但在这个时候，他恐怕已经猜到自己的结局了。

        丹恒打开最后一枚忆泡。

        “……新年快乐，小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