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有错也不再说些赶人的话,对外只称温行书是自己偷偷瞒着家里来探亲的表弟。
温行书则自在地翘着脚指使燕将军给他喂鸡汤,喂完去给炭炉里添火,再伺候他沐浴,最后浑舒畅地朝人怀里一钻懒洋洋地靠着。
温行书歇息够了,朝置琴的架抬了抬巴。他在里给人伺候惯了,见燕荆半天没反应才半嗔半恼地朝他捶了一拳,示意他将自己琴搬到膝上。
温行书信手拨了几个音,忽地直起了脊背。
他弹的是一首广陵散。
叔夜止息,一曲绝响。长歌门万书楼中留余半卷古籍残篇,为年少的温行书偶然拾得,竟是以一己之力将其复原,其琴艺亦因此名动天。
彼时温行书倚在他怀里研究琴谱,一个音一个音弹给他听。燕荆不懂琴,每每沉默半晌只能憋好听两个字。温行书气得捶他:
“你本就是在敷衍了事!我弹什么都只会说好听,我次脆弹棉花算了!”
时过境迁,再听到熟悉一曲,燕荆仍旧分不来商角徴羽哪个是哪个,却凭空觉得温行书的琴声里多了丝飞沙走石天崩地坼的决绝,仿佛他弹完这首也要跟着去慷慨赴刑。
他突然没来由地一阵心慌。手已先一步住温行书的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睡罢。”
他像幼时哄温行书睡觉那般,吻了吻他的。温行书仿佛因为这个吻变得乖顺无比,他安安静静地收拾好琴躺回床上,没有多问什么,任由燕荆揽着他睡着了。
温行书在雁门一直待到开,临别燕荆去送他。这段日里他让燕荆领着走了不少地方,燕荆知他此番前来除却私心,更有为通商考察之意,并未再阻拦。
“我要回去了。”
“回去罢,”燕荆替他细细理好领,“别再来了。”
“燕卿!”温行书牵着缰,圈渐渐红了,“孤问你,你是要在边关守一辈?”
燕荆觉得自己咙里仿佛了一块石,哽得他几乎说不话来:“是。”
“好,很好……燕国公荆,克敌制胜,守疆安土,飨帝陵。”温行书定定望着他,泪来,“你可以了。”
“愿殿保重圣,福祚绵延。”
那颗石随着他的话音坠,沉心底砸一片撕心裂肺的痛。
***
“还我。”
“不还。”
一帐宵后,温行书赤猫儿般卧在垫上。燕荆的里衣被他压在,温行书不肯还他衣服,他光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伸手去夺,又怕自己劲大,将那御赐的衣料一手扯坏。
温行书看他这副局促模样胆又了,全然忘记自己一斑驳不堪的痕迹都是拜谁所赐,又去给燕荆垂落的鬓发编辫。
“……今日朝上议先帝定陵之事,你想好了么?”
温行书玩着他发随一提,燕荆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他原本不喜京中结党营私的风气,朝会时除却那些必要的繁冗礼节,剩的时间全在发呆,那些言官争来执去皆当耳旁风。
“皇陵尚修到一半先帝驾崩,只得草草完工葬,如今礼提重修帝陵,然而工那边人手不够,所以你想借我的兵去,一来可以削我掌中实权,二来也方便你安线……温行书,算盘打得倒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