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使芝产生一种极不舒服的觉，她不太愿意和母亲一起门。

        芝却以正常的速度生长着，她从早晨啼哭到深夜，但她活着。

        娴在公寓的床上度过了难捱的三天。

        芝觉得她的脸

        她母亲说，你怎么回来了？不当电影明星了？公司解散了，娴说。

        别想骗我，我是过来人。

        娴当时如遭巨石击，到一阵烈的眩晕。

        她知这是为什么。

        我是世界上最苦命的女人。

        就因为他是党员你就跟他好了？党员值多少钱一斤？跟他赶紧断掉，

        娴无望地等待着产期的来临，这是她一生中最灰暗沉闷的时期。

        你交男朋友了？没有。

        她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听见理员絮絮叨叨地诉说他的苦衷。

        另外，芝也不喜母亲的鲜艳别致的衣裙，她认为这与她的年龄不相称。

        很多时间娴在芝嘶哑的哭声中安然睡，产后的娴更加慵懒了。

就因为怕疼断送了以后的锦绣前程。

        这房不是付过款了吗？理员说，是付过了，但付的是一年的租金。

        红了。

        灾难不期而至地降临了。

        这种事怎么逃得过我的睛？你说有就有吧。

        有什么可看的？你不是也大过肚吗？贱货。

        娴不知是什么事，她心打扮一番叫了一辆租车。

        当她到达公司时，才知她已被解雇了，从此再也没戏可演了。

        娴说，那就对了，不是说一年吗？我住才半年呀。

        一个初夏的早晨，娴离开了那座豪华公寓，提着两只箱推开了汇隆照相馆的门。

        芝摇了摇。

        她现在非常痛恨这种气味。

        娴认识他，是国光发厅的老王，经常替她母亲发的老王。

        在照相馆楼上的小房间里，挂钟嘀嗒嘀嗒地走动，娴临窗而坐，计算着时间怎样慢慢地消失。

        有一封破破烂烂地退回了，封上有查无此人的字样。

        芝的吞貌酷肖她的母亲娴。

        娴曾经给孟老板去过好几封信，索要芝的赡养费，结果都是石沉大海。

        娴拼命推看门说，谁在里面？是一个男人吧？门开了，果然是一个男人。

        芝把她和邹杰的事瞒着母亲，但娴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每次芝和邹杰看电影或者熘冰回家，娴就用一种异样犀利的目光审视芝，芝到一种莫名的惶恐。

        是什么人？什么的？同事。

        １９３９年，娴在照相馆楼上生了一个女婴。

        芝淡淡地说。

        把你的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肚。

        我是问你他家里是什么的？不知。

        撒谎。

        这时她深深地会了一失足成千古恨的觉。

        芝说，他家里跟我有什么关系？不知？你连他的家境都不知就跟他好了？我知他是党员。

        娴不再说话，她把枕巾抻了一，捡起上面一细细的发丝凝视着，她说，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不会赖在这儿的。

        你那个大老板呢？他不要你了？死了。

        那个女婴就是芝。

        她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猛然看见离家前随手放于窗台的那盆三堇依然鲜活，小巧玲珑的花朵和纤细碧绿的叶在阳光静若。

        娴走到原来她住的房门推门，门推不开，里面上了销。

        理员面难言之，他搓着手想了想说，我就向你抖个实吧：你住来之前孟老板已经租过半年了，那会儿是另外一个女演员住这儿。

        １９６５年芝中专毕业后，分到了一家国营理发店工作。

        没多久芝就与同事邹杰谈起了恋。

        芝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老一些，而娴正好相反，偶尔地芝和母亲一起门，有人会误以为她们是妹俩。

        她很少哺乳，也很少给婴儿换布，她想婴孩也许活不长，她也可能活不长，没有必要去履行母亲的义务。

        娴打断说，你对我说这些什么。

        母亲怒喝一声，让人把肚搞大了回家种吗？谁让你回来的？这是我的家。

        她无事不门，害怕别人看见她怀孕的模样。

        娴面对着三堇潸然泪，这是她的第一次哭泣。

        娴有一天细细地打量了芝，发现女儿的眉更多的像自己，而不像孟老板，这使娴动了恻隐之心，她把乳芝的小嘴里，拍着芝说，你为什么要像我？像了我以后没有好场的。

        我没问过他。

        娴说，他死了，心脏病发作。

        过了两天娴接到电影公司的电话，让她务必去公司一趟。

        女婴只有四斤重，抱在手上好像一只可怜的小猫。

        她天天瞪着天花板，用所有肮脏的字咒骂着孟老板。

        娴从前的闺房现在弥漫着一暧昧的气味。

        她把孟老板的丝绸睡衣剪成一条一条，从窗扔去。

        公寓理员登门的时候，娴从他尴尬的脸中预到了什么。

        娴对老王笑了笑，然后又回对母亲说，我们都是贱货。

        娴恨透了孟老板，这种仇恨也影响了她对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