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看我们经常待在一起玩,所以它觉得黄宗伟也是它的主人,它蹭他的小,爪放在他的鞋面上开了花。黄宗伟很冷漠,他的视线围着小狗打转,他的手低垂着,不愿意摸它。有小狗的那段时间,他对我的态度变得很不好,放学不再等我,自己一溜烟就跑回家。
我和我外婆都是土生土长的东翰林村人。我对我娘很坏,对我也很一般,幸好她后来死得很早。只有我外婆对我和我娘好,可惜她也死得很早。
我爹跟我讲,虽然东翰林村只有这一所破初中,但我最好好好学习,因为他之后要把我接到城里去念中,如果我成绩不好,会让他很丢脸,到时候他就打断我的,让我上街跪着去要饭。
他把我夸得心花怒放,放学邀请我一起回家。他像小女生一样拉起我的手,带我去了我们之前掏蚂蚁的地方。他放开我,让我在这里等着他,他把书包扔给我,自己跑开了。我等了大概有十分钟,他提着一只小小的铁壶过来,那只壶很小很小,像茶壶一样,盖上锈了一圈黑的痕迹。
这只小狗陪了我一个多月,直到我爹回来,那间屋半夜又起了煤油灯。阴恻恻的夜晚万籁俱寂,我睡在我娘的怀里,听到门外一声辽远的狗叫。我坐起来,我娘拉住我的手臂,我对她说:狗在叫。她说:你快睡吧。她可能没听懂我的话,我又说了一遍狗在叫,她不耐烦了,拽着我,小声说:你快睡吧!
即便如此,我知他喜它,他从来没有自己的小狗,也没有什么朋友。他需要我的小狗,可他不愿意表现来,因为他很嫉妒我。这些想法令我那段时间非常得意,我明白他的受,我和他有相同的验。在东翰林村漫长的童年里,我的生活像野草一样杂乱地疯长,我的睛总是不由自主地盯着他,我的视线追随他如同白幽灵一样瘦弱的背影,那些都是我嫉妒他的证据。
他偶尔回村看我,他来的时候我们一家人都很害怕,包括那个很坏的,还有我的外婆。他在房里我们就不声,走路也是蹑手蹑脚,他的屋里到很晚都煤油灯,凑近能听到他翻账本的声音。我之前养了一只黄的小土狗,这只狗我很喜,它会转着圈咬自己的尾巴,也会轻轻用牙齿扯黄宗伟的脚。
在黄宗伟面前,这是多余又无必要的小动作,像我一能看穿他一样,他同样能立看穿我。他有一双湿的、和东翰林村雨天一样的睛,这双睛一旦注视我,我的心思无遁形,说得再多得再好都显得可笑。
那天我最快乐。整整一天,黄宗伟对我的态度很好。他主动跟我说话,来借我的橡,他说我的橡上印的图案很好看,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橡。这是他第一次恭维我,让我很受用。他又说我的字写得很好看,还有我的手――他把他的手放在我的手旁边,他的手比我的手小了一圈――“你的手像男人的手,”他淡淡地微笑,“女孩都喜你这样的手。”
黄宗伟在学校里的成绩不如我。学校里很多人买不起课本,也本没有学习的心思,黄宗伟就是其中之一。我爹当时有自己的鞋厂,属于这个村最有钱的一拨人,厂在城里,他不能总回村。我就跟我娘待在一起,还有我的和我外婆。
其实我当时在想,都打断了,还怎么跪着要饭。我想这件事的时候年龄还很小,小孩通常有什么说什么,我就直接问他,我爹扇了我一耳光,有疼,他暴躁,但不是因为我的问题,而是因为他近期又亏了钱。
他弯腰,把壶里的倒在那个蚂蚁里。那是
曾经有一次,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他问我知不知什么叫二氧化硅。我们当时刚学化学,这是一门我从前完全没接过的科目,我认那些乱七八糟的生僻字都费劲,更不要说和化学符号相对应。但他学得很快、很沉迷,短短几天,元素周期表就背得瓜烂熟。
我便躺来,狗叫到半夜,不再叫了,我也慢慢地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去院里,看到我的装了一只黑袋,我没有,直接跑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