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我自然知。我说的不是纯阳, 而是我自己。那封书信,我邀的是我师弟李忘生,不是纯阳掌门。约在寇岛,是为了找个僻静之,免得事多纷扰。结果呢?”谢云自嘲地笑,“来的是纯阳掌门,生的是滔天大乱。你不知风儿为这事磨了我多久,到来……竟害他搭命。”
“我从死人堆里被师父捡走,修、习剑,我想让自己变,到足够保护我后所有人。结果呢?我什么都丢了,谁都没护住。重茂变得陌生,风儿一夜长大,连你李忘生我都快认不来了。”谢云扯扯唇角,“师弟,我这半生不算荒废,却实属荒唐。”
李忘生顿觉失言,“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你……”
李忘生攥紧衣角。
“我……”
谢云长叹一声,“纯阳,自我离山那刻起,就再也回不去了。当年之事,我从故旧中也听说不少。这些日静心来想了想,三清殿中师父的意思,是想自己面圣吧?”
谢云搁酒,转看向李忘生。他的睛湿漉漉的,不知是因酒太辣还是太苦。
“师父不怪你,他一直盼你回来。”
李忘生无以作答。
“神策借清叛之名频频侵扰,我纯阳既为国教,就不能不考虑朝廷信任和江湖声誉。”
“你说他是一时冲动不知轻重,说我就是欺师灭祖大逆不!”谢云一把挥开他的手,“李忘生,你就是这么讲故事的?我打伤师父是我不对,可那时我以为你们要把我交给朝廷!纵然如此,这么多年我每一天都后悔不已,恨不能回到师父面前以死谢罪!可他祁呢?”谢云睛发红,“洛风错了什么?他连剑都没!他祁在你后藏得好好的,没人要杀他,没人要害他,他凭什么一剑手就要取人命?你还替他说话!”
李忘生摇,“不是。他先神策军,后凌雪阁,十八岁时受师父化,拜纯阳。”
“重蹈我的覆辙?”谢云怆然惨笑,“我救了人,我伤了人,所有责任我一人承担。纯阳怕我牵累,我便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你怕祁重蹈我的覆辙?他是悔恨难当,还是愿以命偿?别说负荆请罪,一个月过去我连句歉都没听到,是你不许他寄信?还是说,他只恨杀的不是我谢云?”
“知。很晚才知。”
李忘生目光警惕,“师兄,你要什么?”
“嫉恶如仇?”谢云拎起酒坛灌一大,“好个嫉恶如仇。”
李忘生
“风儿说得对,纯阳比以前大多了。你不可能每个弟都记得、谁在哪里都清楚。可他偏偏是静虚门,偏偏是风儿的徒弟,偏偏是为我谢云的声名才与人大打手、浪山。说到底是我连累他们,可你李忘生……”谢云的声音有些哑涩,“怎就不能对我静虚门有半私偏?他们连个撑腰的真人都没有,风儿不在的时候,你就让他们任人欺负吗?”
“哦,原来这小生来就是为了克我。”谢云把酒坛搁到一边,“他人现在在哪儿?”
嫉恶如仇,兴许师父正是看中这才将他……”
“师兄,”李忘生黯然开,“我每一句话都是真心,但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师兄,”李忘生垂视线,“当年你走后,我和师父亦是追悔莫及。往昔教训历历在目,总不能让祁师弟重蹈你的覆辙……”
“真好,太好了。”谢云又灌了酒,“当年我被神策军和凌雪阁撵得离逃窜,险些丢了命去。师父他老人家真是心宽广,给我收来这么个好师弟。”
“你离山那年他才刚生,与他何?”
“正是。”李忘生喃喃。
“多晚?晚到他被人骗,被人抓,被人冤枉了那么久,纯阳上只有几个小弟知?”
谢云摸起酒坛,仰痛饮。“是我辜负了他。师父把我养大,教我成人,而我……我连这层信任都不肯给他。”
李忘生默然不语。
“你声声说你思念于我,可剑气厅毁了,静虚一脉备受欺凌,若你真懂我当年苦衷,为什么亲传师弟都与我大打手?祁要了风儿的命,你还护着他。我忤逆叛逃遭人唾骂,他杀了人,不该偿命吗?李掌门是对师弟太过护短,还是对我谢云厌恨骨?”
“师兄!”李忘生抓住他的胳膊,“祁师弟一时冲动不知轻重,你莫要跟他……”
“该是哪样?”谢云解长剑,远远抛到雪地里。“四无人,手无兵刃。有什么话,你尽说吧。”
“那日寇岛相见,我请中原大派的友人同前来,是为了让全江湖相信,我师兄并非不忠不孝的大恶之徒。我想你离山而去是因一场误会,打伤师父实乃无意,劫救人亦非谋反。他们相信这些,才会相信所谓剑为祸定然另有隐。洗脱种种妖骂名,我才能迎你光明正大地回归纯阳。”
“我去教教咱的好师弟,剑该怎么用。”
“看他持剑姿势,不是纯阳长大的吧?”
“方轻崖的事,你知吗?”谢云轻声问。
“为些江湖虚名,何需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