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他们弱智。”方霏说。男孩噗地一声笑了,睛和虎牙被一灯光照得很亮,背过不去看她,一一的。而她着重观察他的脊背,捕捉到一丝机会的味。
她常常有种微妙的恐惧,对于这段说不清不明的脆弱关系抱有越界的望和忧虑,而许明哲几乎每一次都用另一种微妙的方式纵容了她这种需求。就像他会因为时间太晚主动结束对话,但又一次次地心照不宣地留来等待她靠近一样,也像他主观去肯定她的想法时又会加以论证一样。
他会把她那些或冒犯或冷酷的话都听去,十四岁衷于个人深度的方霏用一堆过于学术化或者说象的比喻极力跟他解释沟通障碍,从所指能指讲到熵增的时候,他也会煞有介事地,认真着,说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你每次跟我们聊天都要花时间重新翻译一遍所以很累?那确实够辛苦的。然后方霏就觉自己像个得到了小红花的腼腆小女孩一样手足无措。他清脆不杂质的笑声无时不刻挑动着她本应该迟钝的某神经。
“可能有难听了,你知讨厌同龄人可能就是叛逆的一分,只是相对来说…”她幽幽地开找补。
“行行行,我懂,”许明哲看上去完全被她乐到了,他带着忍俊不禁的笑回过来,“不过我脑没你那么聪明,我觉得…”
“…他们特别傻。”他说,气一转变得十分不善,但也还弯着唇角,显得格外轻蔑。这几个比她用得还俗的字打着圈方霏的耳朵里,变得婉转且动听,她同样没忍住笑了来。
这很正常,她想,而这种戾气本指向不幸。指向孤立,对抗,和失败。他们往他桌上写字刻字,许明哲就脆把桌面划烂,被推搡一就还上一掌,被指指就讲更难听的话,不论男女。他因为被谣传打架是在为某人争风吃醋,而给了那个自称翻过他书的女生一拳,无动于衷地看她蹲在地上痛哭,随之而来的就是这更恶劣的新闻。他和他们之间的敌意,比她要大得多,方霏散发的轻蔑相比他绝不在少数,却可以目空一切地过。她讨厌这个天天上演这些事的教室,也一并讨厌着演的他,在以往。
我们这样好像那种因为愤世妒俗才凑在一起的青少年,她想,但不一样。我离群是很客观的东西,但你不一样。
“可我看你和他们平时也还玩得来?没事还是勾肩搭背,”她诱导式地发问,“每天都笑那么。”
“朋友?…哦,那个啊,”许明哲放空双,“那些朋友…也就只是朋友了。”
“不会显得假吗。”方霏看似无意而生冷地应。
太明显了。我有太明显了。她又想。
在绝大分时间里,方霏是持表里如一原则的人。不论好坏,她既不打算成为别人里富有同心的对象,也不觉得额外的友善能潜移默化她的心灵,她的表演于兴致而非别的考虑。这是她和许明哲的显著区别。许明哲是一个行事草率的撒谎,讲话真假掺半,没病装病请假的时候多,还能若无其事地对吵得不共天的对象说笑或者说自说自话,被当面骂了不要脸都能打呵呵。她一路看过来,能得准许明哲几时几分在某什么,却不准他在乎与不在乎的界限和时段。
许明哲轻松地翻过来,两向前,运动鞋的尖抵着草坪边缘。他垂着,漠然:“假就假吧,我一直都假的。”
“…那对我呢?”
这句话之后,方霏几乎花了全力气耐住自己。他妈的你怎么能问这种问题?她绝望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