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开始只是这样的一句话。然后是无意的脱手,瓷摔碎的声音,循声而来的屋主人和完全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我。
我很想说些什么,但不争气的泪让我只能发哽咽。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别哭了――可能是察觉到我的绪又开始波动,在我产生这个念的瞬间,莫弈很及时地住了我的手。
虽然我已经不再失眠,但莫弈还是会在睡前抱住我、手臂搭在我的腰间,只要我动作幅度稍大一些,他就会着睛醒来,迷迷糊糊地问我需不需要一杯助眠的。我有些迟钝地意识到,其实他也曾经为了我的焦虑而忧虑,他也在担心我会离开――就像那个落雪的夜晚,依依不舍的从来都不只是我一个人。我们本来就是同样的。
泪比言语来得更快,泪划过脸颊的觉惊醒了我。冲动和烦躁的绪褪去了一些,我有些犹豫地回过,试探着和莫弈对视。他似乎没有什么绪变化,只是松开我的手,轻轻地拥抱了我。
“我只是会担心你的健康。”
“我就只是在你家蹭吃蹭喝,还帮倒忙,连洗盘这样的小事都搞砸了。”
“这里不太方便说话,先去吧。”
“就是……就是觉得窝。”
“你不反我吗?只因为一个盘就能发疯到这种程度。”心逐渐平复来,看着他的睛,我恍惚觉得,哪怕把最深最扭曲的秘密说来也没有关系。“我是很脆弱很过激的人,我害怕被你知这样的一面,害怕你因此离开我。与其被你抛弃,不如我先自暴自弃给你看看发疯的样,这样也算是我主动的选择。”
“我希望你能和我分享你的绪、尤其是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倾听你的心事是我的责任。但是,如果真的到了濒临崩溃那一刻――”被拍扁的塑胶泥在脱离地面之后立刻恢复了球形,他把球递还给我,角弯弯地笑起来,“不要伤害自己,作为替代,把这个球扔去吧。”
莫弈从来不自己动手家务,他其实并不需要我帮忙些什么、不是洗盘还是打扫房间,是我一厢愿要帮倒忙,否则这个盘也不会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为什么我会把你赶去,就只为了一个盘吗?”
然后就是开的那一幕了。
“这什么东西?”
我低,不想和他对视。
我们在沙发上坐来,似乎是忌惮于我那一瞬间表的攻击,莫弈把茶几上的瓷杯和金属勺放得远了一些。“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你刚才的心吗?”
那天被我失手打碎的盘,不着痕迹地被橱柜里若个相似的骨瓷餐盘之一替换掉了。一周之后,我从一个来历不明的快递里拆了我的礼:一个解压玩球。
“……应该会给自己两耳光,然后又哭又闹,直到你把我轰去?”
“我……”
……我上次见到这种东西,好像还是小学五年级的暑假。
“怎么会突然买这个?”
莫弈不作回答,只是从我手里接过那颗球,用力向地面掷去――它没有弹起来,而是在地瞬间摊成一片烂泥。
这只是一个盘的事,我在家摔碎的盘少说也有三四个;但这也不只是一个盘的事。我向来相信见微知著,而这个微不足的碎盘,就是我们的关系彻底暴问题的铁证。在得到这个结论的同时,长久积压的焦虑和恐慌一脑地涌上来――
莫弈摇了摇,手指轻轻摩挲我的手背――我能察觉到他有些伤心。“你最近一直有很明显的焦虑表现,但我问起来的时候,你总是不承认自己心境不佳。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吗?”
明明是接待过无数病人的心理医生,此刻却似乎在为这个常见词到困惑。“为什么会觉得窝?”
“你其实也知,橱柜里还有很多完全一样的盘。”莫弈把我的沉默视作默认,“如果我没有控制住你,你会什么?”
人的记忆有保护机制,会主动封存那些不愿回想的分。我对那天的谈话其实已经记不起太多细节,但在把话彻底说开之后,因为焦虑的源不复存在,我的失眠和易怒都得到了很好的改善,也不再有重复同一个动作的迫行为。
“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