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帘的是天边血红的月亮。这弯泛着不详光晕的月轮教祁蓦地想起姬别的衣角,那冰冷的、鲜艳的、在凛冽黑夜中破碎的……
外边的天已经很昏沉了,几颗黯淡的星簇拥着泛红的月亮。可祁再定睛看去,却发觉月亮还是好端端地挂在那里,在这座分外雅致的小院里洒淡银的辉光。
就在他走近墓林的这短短时间里,山上竟然
祁跌跌撞撞地走在山路上。
而现在,这件漂亮的遗抬起脸。
他这几日总是手脚酸,走不了几步路就会莫名摔倒。上官博玉只说心为志、神为主,猝逢大变后产生此种况相当正常。可曾经凌雪阁里的第一刺客、后来闻名天的纯阳紫虚,竟在亲目睹大哥的死亡后,连自己的都控制不了,这简直荒唐到了令人捧腹的地步。
是浑浑噩噩地着上官博玉开的药。药汤他也不肯喝,邓屹杰那永远炖煮着的、咕嘟咕嘟冒着气的砂锅,让他不合时宜地想起灵堂里大把无声燃烧着的线香。
好像祁不过是一件被姬别留在世间、又无声地游在凌雪阁的苍白遗。他们尽可能地对祁施以收容、保护、照拂,只是为了从他上汲取微弱到几不可察的、姬别曾经活过的证据。
所以他该走过去。
***
他失去了意识。
姬别。一念到这个名字,祁的心脏就开始不自觉地痛。他好像永远都在和他错过。他错过了他为凌雪死生的一年年,错过了他历尽艰险成为台首的那一刻,错过了在刀剑丛中救他的最后瞬间,现在又错过这一场同他告别的葬礼。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有个声音在祁心底冷冷地说。可他需要什么机会?祁的又开始疼,唯有心底那个声音依旧在不停地絮絮叨叨,去吧,去墓林看看,说不定能解决你一直以来的疑惑――
再醒来时,边空无一人。
灵堂中苏无因那审视疏离的神再度浮现在祁前。这并非在这漫长的近二十年时间里,他首次对祁视而不见;他也绝不是偌大的凌雪阁中,唯一一个会这般冷对他的人。
祁不明白为何会这样。他向来不是因乱志之人,甫得知姬别死讯时,心中的仇恨更是远远大过痛楚。他完全明白姬别到底因何而死――哪怕他向来嘴严,祁也能猜凌雪的敌人究竟有谁――神策军、李林甫、狼牙叛逆、吐蕃贼……
是以在姬别去世的这段时间里,他们格外默契地将祁排除在外,不让他经手任何与葬礼有关的事,却又心照不宣地在各默默关照:有人奉上合的饭,有人煮好养的汤药,有人会在他昏倒后将他送回房间,盖好被。这所有的态度冰冷又怀念,理所当然得就好像……
而自己会同他们一一清算。
于是祁这才发觉,周边的温度已然越来越低了。
直冲屋的袅袅青烟呛得他闷闷呕,供桌前琳琅满目的丧幡灵牌、供果鲜花则晃晃悠悠地在前直飞。祁呕了两又开始低咳,直咳到最后,前都一阵阵发黑,整个人虚弱地伏在地上。
――也或许他本来就该错过。
而这月光朗照的院落曾经属于姬别。
他甚至早就好了当众向苏无因请罪领罚、再朝阁主祈求重回凌雪的准备。可现在,他还靠什么回凌雪为大哥报仇?就靠这走不稳的路、拿不住的剑和竭尽全力起又无力颤抖的腰背吗?祁握紧手中长剑,任凭苍白的脸被路边横生的枝条打显的血印,却不避不揩。发黑的腥血沿着绽开的肉,在愈发冰寒的空气中缓慢地凝固在面颊上。
毕竟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姬别会对他那样执着,执着到将全好友同僚的劝诫都弃之不顾,就仿佛除了凌雪阁与李唐大业,就只有祁在他心中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