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施然起，从账台上取过早已凉透的茶，韩蝉转向，掀开门帘，再度迈步走那间昏暗不清的暗室：“若是将来重回终南，可以去问问你师父，那只紫金香炉可追回来了？”

陷回忆里的鬼魅侧耳聆听着雨声，诡笑着把问题又抛还给他：“你猜。”

天却放晴了，屋外又响起孩童呼朋结伴的嬉闹声。门的古旧铜铃被风送着，发低沉的铃音。

他怔怔地看，目光失措，忽然间不知该看向哪一方。

“阁是终南故人？”久久不说话的士开发问。

傅长亭的脸立时又阴了。这个士太较真，不容许心有半疑惑。

这样的日里，傅长亭常常会站在杂货铺前观望一阵。寡言的士不说话不门，直愣愣在对面人家的房檐立定，有时一站就是大半天，有时刚瞥见了影，再回却又不见。房檐太低，看就要压上他的发冠，心气傲的士难得半垂，看向杂货铺的目光却还是冷冽的，似探究，似打量，似观察，穿透了堆砌如山的杂乱货，直直落向那挡在室门前的厚重门帘上。

瓷的茶盏被紧紧捂在手心里，世再冷也冷不过无心无影的鬼。在鬼魅手中，无论什么都是温的。

舒缓细细咽咽，无声。恰似他自以为早已忘却的前尘过往。

可是师兄不这么想。

“主人，那位

彼时，你我皆年少，不知凡世离，不知天地险恶，不知人心易变。

种种变故后，如今，雪中练剑的少年成了一代宗师，握拳立誓的师兄果真名震天，唯有他，依然还是怔怔的，失措的目光不知该看向谁。

（五）

背对着傅长亭的韩蝉看不见者脸上的端肃。须臾之间，傅长亭的中闪过无数心绪，疑惑、茫然、无解……最后混到一，成了沉思。

终南山颠渺如云海的白雾，三清殿上终年不散的香烟，严冬清早栖霞峰上忘我练剑的少年。腾跃翻转，如蛟龙，如翩鸿，他挽剑如花，团团剑花盛开在漫天飞舞的大雪里，绽放在静默无声的群山前，倒映在他偷偷窥视的双眸里。

同样是少年弟，他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振臂一呼，得万千。他却只是寻常，天资寻常，悟寻常，际遇寻常，寻寻常常一个世外的修人，终极一生就这般寻常去。一如他们早已被注定的结局，金云会是羽化飞升，而他只能是寿终正寝。

今夏第三场雷雨过后，张铁匠家六岁的儿不见了。又过几日，陈秀才家刚过五岁的女儿也忽然在家中消失。方安定了一阵，曲江城再起风云。人心惶惶，家家门窗紧闭，又是一片萧条。

“总有一日，我也会如他一般立于众生之巅。”握拳起誓的师兄中异光闪烁，完全不见了平日里的宽厚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