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饭，我爸悄悄地问我：「还在闹别扭啊？」我不肯说话，我爸就开了一瓶白酒，拿筷在酒里一蘸，说：「张嘴。」

我张了嘴，我爸拿筷蘸了一滴酒喂我。

我却不想拿了。

我嘴笨，说来的话和想的明明不一样，他明知。

往后几十年，总有人让我看书，说陶冶、放松、消磨时间，还有一群群的妖赤膊打架，我不看，书都是假的。书上说吵了架，总恨不得一辈不见面。我却恨不得时时撞见他，他越是躲我我越想相见。

他明知我的脾气，又嘛和一个糊涂人计较糊涂。

吃了饭，一家人看电视看得正兴的时候，我爸找不到垫脚的板凳

端阳被我堵在走廊，泪在眶里直打转：「我要回去了。」

我妈用胳膊肘不满地了两：「你又在教坏他。」

我等着端阳伸手来拿，端阳，你看我都后退一步了。可端阳不拿，红着睛说：「那就好，我要回去了。」

他拧着眉，过了好久，才把手从袋上慢慢地挪开。

他不肯抬，我偏要直瞪瞪地看着他的睛，看他睛里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也要和好的意思。

现在他只比我矮半个了，我一没了底气，却只能着嘴：「你说过都给我的。」

我爸笑瞇了。

我刚把手伸去就抓住一小包果糖，端阳居然捂着袋不让我拿，他第一次这样。

我把脑袋凑过去，在端阳耳边笑：「不就几颗糖，真当我稀罕，呸！」

我疼得一哆嗦，越是形同陌路、我越想相见，越不肯歉、越殷殷盼着转机。只要这么一盼，我就恨不得一天三顿饭、每顿饭撞见他一次。明天我就示弱，哪怕明天之后又等明天。

他这么一说，我只好自己在面包上咬了一：「太香了。」咬完后，我心里更急得抓耳挠腮。先前从学校里跑回来了一的汗，只想去洗个澡，可没了着脸盆的端阳，洗澡有什么意思。

脑袋一，话脱而，脱而了才后悔。我这一生都毁在这张嘴上。

我不让：「我也有糖。」

我小心翼翼地猜端阳还在乎不在乎，猜不，只好用话去扎他。他疼了，我才能恍然。

端阳猛地瞪大了睛，脸涨得通红。原来端阳也会生气。

端阳皱着眉看着我，一句话都不肯说。

我撞着他的肩膀走过去，地挑着眉，像炫耀羽的孔雀，一旦走了过去，他没给反应，我又成了斗败的鸡。

见：「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只能冲着他喊：「端阳，你心真小，我瞧不起你。」

那时候刚有课间的心，我舍不得吃，把面包从牙里省来，忍了大半天，这个时候才拿来，放在鼻装模作样地嗅，朝端阳傻笑：「真香。」

我急于挣回面，站在他面前就要去搜他的袋：「吃的呢？交来。」

每次从学校回来，端阳都已经早早躺。为了见他，只要一放学我就跑，快到家门，才把惴惴不安都藏好了，背着手，一步一步踱去，好在门前走廊两侧台阶转角不期而遇。

我只能骂他，不动手，却要用言语搧他的耳光：「瞧你瘦得跟豆芽似的，别挡路。」

一不留神，端阳就在我手背上狠狠拍了一，从我的胳膊底钻了过去，也不回地跑了。

他明知的，我凡事都想分个输赢。他不给我偏要抢，抢来了还要装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