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之上，丘聚、谷大用等厂臣与许、顾佐等堂大员分别落座，向上首刘瑾奏事。

        “东厂侦得消息，苏州等府纳解送折粮大布三十余万匹，该赴甲字库交收，至今半年多库中仅收了二万五千匹，余尚交接未完，必库之人有留难之弊，我想此事并非个例，该让孩们着手详查一。”

        丘聚的三角似不经意间从顾佐面上扫过，顾堂不禁心中一。

        所谓解，是均徭项目之一，负责解送上供料或其他税收实至京师府或指定地交纳，因解送料之不同而名目不一，如军需颜料解、布解等，而甲字库则是库中专门贮存颜料、布匹所用。

        大明立国之初，在朱元璋‘人君以四海为家，固天之财为天之用’的理念所设立的库府十二库，本意积为天之用，天为公，库即是国库，设立库的目的是为天输财而非敛财，洪武皇帝对赵宋皇帝设立藏库的法嗤之以鼻，‘太宗首开私财之端，及其后世，困于兵革，三司财帛耗竭，而藏积而不发，皆太宗不能善始故也’，正因如此，朱元璋所立的库制度，是将府十二库所储品分类，分别归属、兵、工等各衙门理，比如贮存胖袄、战靴、军士裘帽的乙字库归属兵，贮存硫磺硝石的广积库、储存甲仗的戊字库和丝罗棉绢的广盈库归属工，其余的甲字库、丙字库、丁字库和贮存钱钞的广惠库皆归辖，希望藉此避免重蹈宋朝覆辙，可惜洪武之后，以各外臣担任的库大使等职务均被撤销，改以宦理，由此也便给了这些阉人从中上其手的机会。

        中饱私，监守自盗，这是古今中外‘仓耗’的一贯手法，不足为奇，赶上皇帝英明些的，会有各种办法禁止库贪弊，库之人也会收敛些，赶上‘仁君贤主’，那就对不起了，家贼偷起来可不会比外面人手，这也是为什么非孝宗自用，藏之积，却至弘治年尽矣的理。

        除了拿库里的，这些库宦官们还可以从外面拿，因这解缴纳的关系，这些库监收者又多了一项敛财法门，若不送上茶果门单等馈仪好，偏就说你这解纳之不合规格数量，需另外置备，无有库之人开‘批回’，解回乡亦要受地方有司治罪，在京中拖延数年也不无可能，足够折腾到你倾家产，死无全尸。

        至于巧立名目，滥收名，更是无可避免，一是名曰‘铺垫’，此法起自嘉靖，顾名思义是在接收料时要求包装、垫衬等，说白了就是加钱，不给钱的丫吊起来打，打到你给为止；另一种名曰‘增耗’，则是学自那些读书种，地方上的‘火耗’便是此类，要求缴纳时数量比原定额多一分，作为抵损耗之用，说这条有几分理，便是现代运输也难免折损，只是大明的库保员们胃大得惊人，增耗常索要数倍，解被破产败家者不知凡几。

        “哈哈……”听了丘聚之言，谷大用未语先笑，圆脸上一团和气：“说该当如此，可甲字等十库事分属各监司衙门，很多还是老司设监的人，那些猴崽办事躁，其中或许有些误会，是不是先与各家打声招呼？”

        库的猫腻，为大珰谁人不知，可这其中牵扯各方利益，二十四衙门的大太监很多得了属孝敬，睁一闭一的故作不知，要是掀了来，不知要砸了多少人的饭碗，大家都是在万岁面前奔走的，少不得有人会在皇爷面前递小话，这可是犯众怒的事，谷大用觉得有必要给刘瑾提个醒。

        众人都等刘瑾发话，却见刘瑾手指轻轻敲打着旁几案，望着外间天若有所思，一言不发。

        一众貂珰枢臣投目互望，面不解，不知老太监心中又在打什么主意，顾佐率先坐不住，挪挪屁，倾：“丘公公之言深中时弊，甲字库既属，官也难辞其责，自后各解布到库，定限期会官收受，有仍留难者，听巡视科等官参究治罪，公公您看如何？”

        “小川！”刘瑾霍地起走至门前，众人连忙仓皇站起，顾佐更是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心如打鼓般咚咚乱。

        “属在。”白少川自廊现，躬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