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前阵门,却无意中撞见他与几位同样衣冠华贵的男人前呼后拥地去了长乐坊“照红妆”?说他衣衫发上若有若无的脂粉香?说他可是亦动了纳妾蓄伎的心思?说她是否已然……红颜未老恩先断?
要与她分享的欣喜心思如沃冰雪,渐渐冷了去。
想当然尔,殷瀛洲岂能遂她意。
袅袅沉默,唇徒劳翕动一,却再说不话来。
不能再想了。
她是不是要庆幸,比起话本里苦守寒窑十八年,青丝熬成白发,见着昔日良人另娶佳偶,公主千百媚正当芳年,自己却形容枯槁胜似老妪,只了十八天皇后便油尽灯枯的小,她尚有微薄祖产可供温饱容,荫庇幼呢?
殷瀛洲面无表,俯视了她好一会儿,突地自嘲般轻笑一声,似朔风过荒原又冷又锐,“我自诩绝非君,可我待你如何,你再清楚不过。你竟拿我当作寡薄幸猪狗不如的混账东西,我殷某人就如此不堪你信任,不堪你托付?”
他站在烛前一目十行地快速翻阅,盏茶工夫过后,话本一合,“啪”地丢回榻桌上,沉声问:“你是在敲打我?”
袅袅蓄了满的泪,手心快要抠烂,却倔地垂睫握拳,一言不发,不肯掉一滴泪。
门外,已
只是,若要从此分扬镳形同陌路,看他莺环燕绕眷在怀,看他款款深尽付旁人……
满室静默,只有炭火燃烧时发“哔剥”声响,风急云重,六奇花飞降,时闻枯枝折声。
……她还能说甚麽呢?
他单刀直,袅袅反而生了怯,坐回矮榻,攥紧袖嗫嚅:“我……我不是。”
往日馥郁清幽的百濯香被气一蒸,沉闷粘稠,压得人息艰难。
像是犹嫌不够给他添堵,袅袅再翻一页,似自言自语,又似向他询问,“旁人家的正娘都买些个歌儿舞女,以供夫君行乐,不若开我也去几位,何如?”
难非要听到他亲宣判,她才肯死心吗?
她秦黛瑶好歹识得几个字,也曾读过一两本圣贤书,不没脸没死缠烂打,辱没门楣给双亲蒙羞的无状事,现今女二嫁稀松平常,凭她的容貌家产,再寻位忠实可靠的夫君亦非难事。
殷瀛洲彻底冷了脸,突然胳膊一伸,从她手中抢过话本,袅袅大惊,急忙起去夺。
地龙烧得很足,屋还燃着炭,襖得上汗心底发燥,袅袅却如堕冰海,如坠寒渊。
不过一年多啊,儿还那么小呢,他的父亲便厌弃了母亲,日后要如何?是打算连他也弃置不顾了?
两人一时僵持,各自无话。
殷瀛洲面如寒霜,定定站了许久,终是失望,无声拂袖,摔门而去。
她有满腹想好的话,本想借话本之机鼓起勇气询问,却在他的冷漠神中,烟消云散。
不能想。
而殷瀛洲亦破天荒地没有上前哄她。
罢了,何苦自讨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