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斗笠的带收收紧,扶正了,也披着蓑跟来。他的手指凉得让你有儿不舒服,可你忍着没躲,只是抓着他牵住。你其实大可以牵他的袖,可……你默不作声地攥了一,单手拎着小小的竹篓跟着他走,也不问去哪,四周雨雾蒙蒙的,天上闪雷扯,地走泥,全不要你心。你只跟着他就是了。
你开始喜雨了。这是你从前没有过的东西:泥土得随你践踏,深厚得无垠也无底,后土孕育一切,包容生和死却没有言语,让你受到其中的沉静和无休止的躁动。你想象那里面有埋了许多年并且还将继续沉睡的蝉蛹,有亟待生发的种,可能是花,也可能是杂草,死了的蝼蛄被风得只剩翅膀,你在心里悄悄对比它们的区别。对于土地,或许这些并没有什么区别,那么对于更远的天呢?你和仙人的区别何在,和地上的饿殍区别何在?不练剑也不读书的时候,你常坐在阶前,看蚂蚁在尘土间辗转,想象着自己也如同误南柯的樵夫般经过了一生:安立命,娶妻生,就好像你见过的西蜀山民们都会有的一生,直到随便什么人找到你,把你的魂魄回刘广陵的躯壳,这才作罢。
能让他疼和的是你。
若是能长久地待在这里……那个念一闪而过,人恰在这时矮笑看来,瞳青幽幽的,一扫,一挑,落在你心里。
你这才注意到他是赤着脚的。照理,你是不该这样盯着人家的脚看,哪怕那人也不是什么云英闺女,这也未免太没羞了。可那双脚实在很有趣,白皙得能看见一青的血脉,十个趾甲尖很心地磨平整,粉白粉白的盖儿,趾肚浑圆,服服帖帖依偎着脚掌,趾节像是鱼脊上小小的骨,时不时动一,鱼的习也是如此警醒。那足弓很深,所以并不像寻常农夫全贴在地上,脚跟细细的,走的每一步都很轻快,像一对飞飞停停的白鸽,落在湿的泥土上啄,一是一,踩一路浅窝,就是像鸽,你想,或者一匹踢踏着碎步的小,让你想要抓住,最好是握在手里。
芋叶惨叫起来。你吓了一,却没有丢开手,而是用力往甩脱,拾起小臂长的芋儿往人后躲,想把脸埋在他柔顺的白发里,可却已经不见了他。
只是不见,但是你知他在,他也看你,被你践踏,包容你,和土地里埋着种是一样。你抱着膝盖蹲坐在芋田里,抿着嘴,报复似的一棵一棵掘起地的果来,把它们和湿柔的泥土剥离开有时要费力气,竹篓渐渐满了——你还记得人交代你的事呢。这一片小小的芋田上笼罩着鲜红的云霞,土地蠕动着,温的乳白汁渗来,慢慢淹没你的脚趾。你把手埋土里,轻轻的抚摸那些还没长成的芋儿,它还只有你的指长,你几乎就要怜悯,可还是把它们扯地面,碎了扔在地上,踩泥里。你在糟蹋,这就是你的惩罚方式,对人来说虽然可惜,到底不痛不。
你两脚扎在泥里,那土并不十分凉,反倒是温嘟嘟的托着你的脚底,好让你浮上地面呼。人的五指包着你的手,另一手指着鲜的芋叶,你用脚尖扒拉着它,踢开土块,抓住来的兜左右拧了两转,往上提。
“来噻?”
天空压得更近了。它在一阵一阵地紧缩,你知这意味着什么:无法自控地搐和剧痛是某种预兆,你掬起地上的土,两手已经满是湿的阳和血肉,
你叹了气。
你还远远不到为了叹气的时候呢。你看着他,那神既不是看一个女人,也不能坦坦地说自己是把他当作一个男人,你只是为了那种一气就能散的觉叹气,慌慌张张地踢了鞋,自己弯腰解去足衣,田埂。
刚刚,想什么来着?
那时候你还不知这意味着什么。熟悉的东西以全新的面目暴在你面前,这简直让人骨悚然:雨,湿漉漉的发,紧贴的衣摆透肉,望不到的田野——他的脚。他究竟为什么要赤着足?
你又闻见了雨和花草的味。新刈的稻田方翻过茬,底的小鳝小鱼丢着让人捞,这从前是你的事,可那人在边,左思右想就是不方便,你立在边上磨磨蹭蹭不肯脱鞋袜,存心想显得斯文,只当没看见,人却撩起袍脚一扎,径自跨地,回扯你。
你深深地低着,觉自己的两颊火辣辣地发,可越是低着,越是止不住你的目光去追着他勾勾缠缠地偷窥。你看他的那双脚,看他凸起的,玲珑的踝骨,小又直又长,肌肉隆起得并不明显,但很合适。膝窝后侧着两边秀的筋,可能走得快了,有一红……再往上看,衣裳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