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现在想必正在嘲笑他的愚蠢,正带着他给予她的那份——金玉般的——真心的证明,遥遥地渡过了万里河山,意气风发地踏苏州的城门。
萧思也没来禀报温颜二人带走的是两个公主。昭甚至疑心是他们三个合起伙来欺瞒了他。他怒火中烧,教把萧思单独关押、掬刑审问,又传令去,教南方各地边防留意那一行四人。
他心稍安。
他带着几个家仆连夜快飞骑,轻装简从不停蹄,两日的行程缩短至五个多时辰,次日晌午便追到了五胡城。一问南北城门的守将才知,两个貌的女果然于十日前就南了;但两个男却并未南,今早才被北城门守将拦住,就在个把时辰前从南门了城。北门守将说,其中一个锦官手上拿着一块玉。
玉兔西斜,冬夜凄寒。昭狭眸望着锦绫院跪了一院的人,心中凝神思索,拇指和指习惯地缓缓捻一个个圈。一切好在为时未晚。即便两个公主追不回来,他的军事规划依旧可以变动,杀南启一个措手不及。至于弹压汉化的事……此次淑夫人通过锦绫院传信事成,他若不重罚,或许黍离还会被放纵得更加大胆;即便那位淑夫人就此收手,他也可以让洪振栽赃锦绫院与黍离密谋造反——加之罪,何患无辞?在诸漠北宗王与上京汉臣里,依旧是他对其格外开恩的汉人冥顽不灵、恩将仇报,汉化依旧与谋反挂钩。至于烧不烧锦绫院、锦绫院之人日后如何置,最后还是由他说了算,还掌控在他手里。
说罢,殉士般姿态,又一叩首。
但,相较于对他的计划的影响,更让昭愤怒的是温与萧对他的利用、欺骗和背叛。年幼时,在他母亲那里,他每一次对她付的真心、每一次对她敞开的怀抱,都会被她毫不留、毫无犹豫地践踏伤害,甚至几次三番险些被她置于死地。在后来的残酷政斗里,若非他长大、变,他早就死了上百回。可如今,他最信重的两个人竟然利用他的,在除夕那样要紧的日里——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欺骗、利用他。那个女孩儿居然敢利用他心底最深埋藏的渴求与向往来欺骗他——骗他以为她是在真正关心他,是真心“无论如何都要为北院王什么”。
更让昭不能容忍的是,他心底的那份渴望和向往一直被埋得那样的深,时间之久,连他自己都已经将其遗忘,现在他居然被那个女孩儿重新激起了这份渴望:他居然愚蠢到再一次打开了真心,他居然相信了她!还连带着把她也放在了心上。
难……是为了除夕夜他的那句“暂代保,等回来再交还”?
他想起她说“无论如何都要为北院王
除夕夜,是她确实怀了谄媚欺骗的心思……还是他多疑误会了?
斛律昭盯着匍匐在地的少女。自从她正月初二离开中都,他心里就隐隐觉得事有蹊跷。但之后恰好赶上萨吉回中都汇报上京各方动向,这事便搁了。到十二号半夜,洪振来问是否要召人侍寝,他不耐地挥手让人去。后半夜却了个梦。梦里,少女清秀娟丽的面容在太阳泛着熠熠柔光;她纵长歌,意气风发,一御赐的青紫官服,长长的鸦发随薰风飞扬于后,骑着大徐徐踏苏州城门。他从梦中猛然惊醒,召洪振问:“中都果真没有脚踏的纺车吗?” 洪振被问得一愣,忡忡:“婢不知,这就去问了来禀主。” 昭更觉得不妙,亲到锦绫院才察觉:温颜二人带走的分明就是两个公主!再一细想,两个公主又不会纺织,她为何偏偏带上她们?公主能成什么民女不到的事?这才暗骂自己胡涂,真是令智昏,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若只是漏算淑夫人偷传的家书里暗藏玄机也就罢了,他偏偏轻信了姓温的,让她轻易去了五胡城;这样一来,非但他对锦绫院的设计没成,还让人带了北朝机密。
无关,颜锦官也毫不知。望北院大王覅牵连无辜。”
这倒让昭一愣。她为何没一同南?她又是于什么心思把那块玉留了来,没与令牌一起交给两个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