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他刚刚来谪仙岛,还是个面目阴郁而沉默的孩,经历了家门尽数遭人屠戮的惨剧,唯独留了他孑孑苟活。背负了太多与年龄不符的憎嗔恨,把他轻狂意气打磨得一二净,只剩一执拗要的骨血。龙和他一样大,住在隔镇海阁,天天快得没心没肺,剑要练架要打,纠着一帮师兄弟们偷溜去玩乐也少不了,忙得不可开交。却也能牵着他的手,一次一次地陪他从霜刃坛走到天海阁,把白天辛苦练刀练得气鼓鼓的小孩哄好了,又说第二天早上一起练啊,有不懂的包教包会。
想替你去死。
他自己不痛的,碎梦随意抹了抹脖颈上淌来的血,血珠就落在光花的草叶上,再凝风雷之地湿的土里。可是龙那副样割得他无完肤痛不生,所以那时候他尝试了,他把刀横在龙间。那刃极锋利,再深几寸,便可割断血脉筋肉,取人命。
他刚开始借梦修行时,能看到鲜活生动的家人,旧宅中笑语声,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亲手斩断前尘,起初总要哭,这时候龙不在边,日课结束了看见他两只桃似的睛,又笑,又捧了他的脸给他拿巾去敷。他恼怒地哼了两声,因为睛舒服地睁不开,没办法给予龙一小小的威慑――他问:你的剑今天练得好吗?龙清了清嗓,故作深:我有天分。之后他才知这句话一都不假,龙从来不会骗他。他们在谪仙岛上慢慢长大,从小团条长成挑少年,经历过生长痛,嗓音低去,肌肉饱满结实地长来,终于变成大人,两个年轻的男人。龙一直在他边,他们好像不再是无猜竹,会因为对方的一句话,一声吐息,一次碰而心,或许在知什么是之前,他们已经把彼此自然而然的依赖当作本能。到后来碎梦的修行越来越顺利,不会再因为这些事赌气哭鼻了。他的武境增长得很快,刀法决绝又迅疾,像月光一抹幽影,封而不见血,他执意亲手斩碎那些自的满,将父母亲族的疼,过去不知世事艰辛的孩童时期一并劈成两半,从痛苦中磨练更锐利的刀锋。碎梦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狠心,足够,能够怀着仇恨继续走去。
这对于一个碎梦来说未免太过致命。那些梦反反复复,无一例外都是龙,那张熟悉的脸,那温的躯,碎梦握不住手里的刀,可是却明白自己要醒。这方法简单,不过是自损一千,换一次大汗淋漓的清醒。他为了那抹缱绻的幻影,似乎什么都豁的去。
但是自从三年前开始,他只会在梦中看到龙。而无论他如何尝试,都无法斩断这些源自他心深的幻梦了。
“哎,我听
他已经找了龙整整三年。龙失踪的那一天起,他就很少回谪仙岛了。
碎梦觉得好痛。
碎梦愣了愣。他在那一刻意识到,他曾经真切地,唯一拥有着的东西,是被自己亲手毁掉的。
龙皱了皱眉,又舒展开来,张开手臂对他笑,碎梦,你赢了。好了别打了,我认输,来抱抱。
如果再来一次。
碎梦把刀收回来,很乖地,然后毫不犹豫地划开自己的脖颈,倒在龙怀里的时候鲜血涌而,蹭脏了龙雪白的一把领,他勉抬,看清楚了龙底不似作假的惊惶,那副神足够让他绝望又安心地闭上睛。
幻梦,幻梦而已。碎梦十数年严苛修行,最明白幻梦非真,必有疏漏,可是那个龙真实到,碎梦留恋地看着他然后挥刀自绝的时候,会惊愕痛苦的表。
碎梦把刀尖上一光花碾碎,顺势蹲了去,然后把深深地埋膝盖里,蜷缩成一只淋了雨的小动。
碎梦得知这消息的时候,正隐去了名字和份,在汴京城执行影的命令。事实上龙已经半年有余都没有来信了,只不过他一直在外秘密行事,即便有也是收不到的。他从未想到会从街边茶摊上的闲聊中听到龙――关乎龙生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