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活去,谁会想“如果”,谁会想“辈”?如果知自己和他其实还有未来,谁会就这么甘愿抛弃最后的希望独自走无边的暗夜?
如果能活去继续走那并不全然黑暗的长路,那些存在于幻想与旧忆的“如果”,或许也会在未来的某时某刻成真。四时更迭,节变岁移,你怎可否认这轮转之间蕴的无限可能。
他想到隆冬时节,挨过无星无月的冷夜之后落的来源于母亲的温怀抱,想到初料峭之际年少时起初相望的那一,盛夏熬着暑气也要捧着那本心法洗髓只为教他为自己多停留一瞬,初秋的火烧云把天边染得通红,沈清秋伸手把自己推落,如今又到了一年冬天,他要在明晰了沈清秋的最后真以后再度步无星无月的永夜。
沈清秋许诺的“送你”,是他给予自己的纯粹真。自己怎么就这么错认了这么久,直到如今才幡然醒悟。
是母亲带着最好的祝福与好念,亲手为自己上的宝。一朝遗失就茫然半生。
修雅剑一刺即中,很快被沈清秋了来。洛冰
此时此刻,“好想活着”的念山洪爆发般将洛冰河击穿,把他彻底卷到幽黑无光的千年暗室。
倏忽刹那之间的温如瀑雨幕般迎砸,冰冷刺骨的雨锥打透每一寸肌理的同时,翻沸的温又烈焰熔浆般灼烧着五脏。二者相击迸无穷无止蒸腾的白雾,把一颗心都烘烤得格外朦胧而湿。
轰然之间,一切于秋代序间生发的“如果”,草木零落时念及的永恒,都通通凝成了“好想活着”。
不来。
洛冰河在沉默后张开嘴。他听见不完整的灵魂在尖啸着好想活着,声音震耳聋地穿刺在四肢百骸,教人痛得前发白。可从他中却只吐很平平无奇的几个字,脸上居然还在笑:“没有。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已经很知足了,师尊动手吧。”
那是玉观音。
他经历过那么多四季轮转,有那么多“如果”的可能。生命最后他开始细数他或可能获得的“如果”,想到本不会有的所谓“辈”,却独独没有想到活。
他因为无可能而去就死,如今他已看见了可能,又怎可囿于这死亡的不能。
灵脉寸断的瞬间,原本在洛冰河苟延残的灵力不知为何消散得无影无踪,和天的修为一起,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生生了一样,一丁都没有剩。仿佛他从未拜修雅剑门,他人生的前十七年蓦然成了一张白纸。
修雅没心脏的一瞬间,极冷的雪一一滴地在心脏结晶。洛冰河果真没有在今日用什么所谓的人肉引平息暴烈的气,此时此刻,灵力停,这大江过境般狂暴的气仅仅在一瞬间就冲破了脆弱的横堤。洛冰河的灵脉轰然为气所涨破,无数个细胞的爆裂连成无望的烽火,洛冰河很快吐了第一血。然后这血就和失的生命力一样再止不住了。
脖颈的红线,还带着沈清秋的温。愣愣抬手去摸,玉观音慈悲依旧,纵贯玉面的细小裂纹,几乎难以知。
剑锋指得很准,沈清秋动手也净利落,很像在以给予对方最少痛苦的方式送行。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血债累累的罪人。一个罪人能在临死之前得到沈清秋给他的这么多,他应该知足,他凭什么不知足。
沈清秋耐心地等他回话,哪怕周一样被冷雨淋透,从肌理深生苍白的颜,他也这样格外宽宥而耐心地等着,好像真的认为自己接来要说的话有多么重要一样。
因为与此同时,他也深刻地明白,自己的死亡也是沈清秋的愿望。沈清秋为他至此,只是为了送他。这是多么不杂质的好念,叫洛冰河极端痛苦,极端寒冷,又叫他贪恋非常,叫他从心开始烧起白焰。他如何不成全,他怎么能不成全。
沈清秋应了声好,垂眸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