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耀湘又问：“队怎么样？”

        阮静秋竖着仅剩的那只耳朵，隔着房门艰难地辨认着两人的对话，认为敬副官的劝解很有理。东北形势如此，何应钦又在国难以顾及，若是陈诚有意为难，廖耀湘必然会因擅离职守而被

        廖耀湘：“你从印度就跟着我了，还需要问么？”

        他正要说去，廖耀湘抬手制止了他。他望一熟睡的阮静秋，向他打了个手势，指向门外。敬副官会意地，两人先后步病房，廖耀湘取镜，拭后又上。

        与此同时，敬副官从走廊一端匆匆赶来。他正要敲门，却透过门上玻璃看见廖耀湘一手支着，坐在床边睡得正酣。这景不能不叫他叹息，追随长官这么多年，他还从没有见过他为谁到这般地步――或许甚至也没有为廖夫人这样忧愁劳过。他固然锐，却很有自知之明，知这是长官的家事，自己这个外人决计不能提醒或者嘴，于是轻轻推开门，走到廖耀湘旁，轻声唤：“长官、长官。”

        在从前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以卷而闻名的未来里，她也有许多时候饱受糟糕的睡眠的折磨。有时是因为无休无止的工作和复杂的人际关系，有时则是因为楼上楼的喧闹、不时光临的噩梦和自己无谓的胡思乱想。阴差阳错回到数十年前以后，她的恐惧不消反增，变成如何在这样的乱世里苟延残的焦虑与惶恐。可是这一晚，她知有个可信可敬的人守在旁，也知她暂时不必再为什么事担忧，于是没有惶恐、没有噩梦，难得踏实酣沉地睡了一觉。

        敬副官答：“杜先生也曾在这里疗养过。偌大的沈阳城，只剩这里还算可靠。”

        敬副官低声说：“李军长刚才打来电话。”

        转天清晨，生钟促使她醒了过来。她此刻是平躺着的，双手活像粽一般，上缠着绷带，膝盖与脚上应当也敷了药膏，浑上只隐约有痛传来，大概是止痛药仍在起效。在她边不远，廖耀湘支着睡着了，眉仍旧很烦忧地锁着，金丝镜松松挂在鼻梁上，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掉来。她很想伸手扶一扶这副摇摇坠的镜，可这十萝卜似的手指竟没有一个能派上用场。于是她只好仔细地看着他，冷不丁想起昨晚他看着自己的神，没来由地觉得心里漏了一拍。还不及想得清楚一些，外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她只好闭上睛，继续装睡。

心地藏在衣服夹层，在特务们的种种酷刑也没有被交的合影，似乎成为了能够解释一切的答案――为什么杜聿明会突然找他面救人，为什么她在奄奄一息的时刻，也不忘他的安危与境。他不知这份究竟发展到了何种地步，也无从了解自己是不是第一个察觉此事的人，此刻只觉心中那阵酸涩又涌上来，牵扯着他一阵紧似一阵地发痛。考虑到姑娘家的颜面，这件东西总归也不好当面交还，他想了想，暂且将照片收了自己的袋，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悄悄给她。夜很深了，他早忘记了自己上还有雪泥污，只疲惫地取镜，了眉心，又久久凝视着她的睡颜。

        敬副官小心瞧着他的表，又说：“对于这事，属有些想法，不知当不当讲。”

        廖耀湘沉了片刻，没有说话。

        “李军长蛮厉害的嘛，”廖耀湘说，“电话竟能这样准地打到医院来。”

        敬副官说：“目前还好。只是，昨晚这一的动静不小，保密局的人若是告到总长那里，这把火接着就要烧到第四兵团了。”

        廖耀湘朦胧着睡抬，应声：“嗯？”

        敬副官连忙立正：“是。属以为，事既然已经破了，保密局应当没有再抓阮医生回去的必要，她在这里是安全的。可若是有人大文章，借此拉长官和第四兵团，到时恐怕杜先生在东北多年的苦心要毁于一旦，也再没有谁能护得了阮医生周全。从这个角度来说，长官还是要避免落人实，早些回去才好。”

        病房的灯光渐渐暗去，朦胧的月落在他的背上，映照着窗外熹微的夜。

        阮静秋已许久不曾睡得这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