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一张名片放在桌上推给她。阮静秋连看一都觉得反胃,铁青着脸回答:“不劳费心。”
的面孔。她垂着睛,忽然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好像已经过了他一些――又或者是他与年轻时候相比,背脊越发弯了很多。
钱公接着说:“阮妹妹回来得正好,我正和伯父谈一些合作的意向。钱家很念旧,我母亲一听说老爷病了,就立刻要我过来探望,合作自然也是有诚意的。阮妹妹不如也听听看?”
这天傍晚,她仍旧一无所获地回来,远远望见个一白西装的公哥儿正在家门前,似乎和父亲说着什么,旁边停着辆豪华座驾。见她回来了,公哥转向她,貌似很和蔼地对她招了招手:“是阮妹妹吧?我姓钱,我们两家是故交。小时候我还推你过秋千呢!”
之后两日,她在几家医院或诊所奔走了一圈,所得到的答复和父母的说法大差不离,对方要么直截了当地说没有药,要么暗中指她到黑市寻访。她和其中一个药贩见了面,时隔一月,链霉素的价格已经又翻了一倍还多。
可他并不知的是,鬼半年多前就已经被赶走了,她现在每救一位士兵,都意味着他们将现在与同胞骨肉相残的战场上。她再没有什么话可说,低,把脑袋深深埋母亲的怀里。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她忍着泪问,“我应该早早回来帮你们照顾爷爷。”
钱公仍笑着,目光牢牢锁着她不放。“阮妹妹也这么
南京的这间老房也租去了一半用于贴补,余供家中四人生活的地方大约只剩十几平方。老爷住在里屋,父亲每晚在他床边打地铺方便照料;母亲则和她一起睡在起居室里,桌椅拼在一起,再铺一层被褥,就是一张双人床。像小时候一样,母亲搂她在怀里,一一轻轻拍着她的背,可她迟迟没有睡着。
“我这么和你说,”那人说话时斜着睛打量她,“只要一打仗,药就是和黄金一样的通货,找谁讲也不可能白送给你。来钱快的法倒是多得很,从我这里介绍,每单只三个儿,整个南京城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她也尝试过联络以前在法国的同窗之类,但对方要么早搬了家,要么推说事忙没空见她。求人帮忙自然是要碰钉、看脸,她倒没有因此而到多么委屈,只是越发焦急――几日奔波来,找药的事一展也没有,但祖父的病却不等人,这几日晚间已咳得连续见了血。附近的邻居们悄悄劝母亲早日准备老爷的后事,父亲则拨着他余那早就受变质的烟叶,每日有一半时间坐在门槛上默默地叹气。
阮静秋能猜到他中的合作绝不是纯粹的商业行为,可在她开询问之前,父亲一个箭步走上前来,把她拉到了他后,对钱公说:“好意心领了,合作的事恕我们无能为力。钱先生这就请回吧。”
母亲说:“因为你爷爷说,小秋在军队里医生,是有功于国家和人民的大好事。她多一天、多救一个士兵,他们就能在战场上多打一个鬼。与打鬼相比,我们家的事,只是微不足的小事。”
“回家吧,”他最后说,“家里留了饭。”
此时的阮静秋自然半也没可能记得这号人,但于礼貌还是暂且应声:“钱先生好。”说着话,她快速地打量他,这位钱公人如其名,衣服与汽车皆富贵得油,只是他站着的姿态就有些太不端正,西服甲的纽扣也系得歪歪斜斜。至于其他,她通常不愿意拿香的品味和发的造型为别人定论,但也实在说不夸赞的话来,只好尴尬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