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问我吗。我仰喝尽盏里的茶,回神便对上他的目光。
他的手掌温,乎乎地,像一只狸猫的足,贴着我的手背。我突然紧张起来,那一片肌肤变得。
“这个调羹是闻茶香的。你闻。”我低把碗里的调羹搅了一搅,递到他前。
目光聚焦在他浑圆好看的鼻尖上,轻轻翕动了几。还未等他真真切切闻过一轮,调羹上一滴茶汤,倏地落在红木的长凳上。我愣了一,转去桌面上了纸巾,他也手忙脚乱去,又碰到我的手。
他也顺着台阶了,凑过来闻得认真。也不知是真心赏闻还是装模作样,看他眉微蹙,脸颊还微微红着。
“你的朋友多不多的。”
那只手白白净净,团起来在红木茶桌上叩得端端正正,实在可。
阿弥陀佛,桐木关的金骏眉可是香得连土地公都要冒来闻一,他不急着去喝面前那杯香茶,倒要来问我这茶桌礼仪。看他低着拼命盯前的茶盏,脸上的红赧还未褪净,我便笑起来,好声好气地答他,“这是晚辈向长辈行的茶礼。师傅给我倒茶,我这样就是表示谢。”
喝尽一杯,住持给我添茶。先前被他一闹,我早乱了阵脚,茶礼也忘了与住持行。这我赶紧握拳叩了叩茶桌,恭恭敬敬行了茶礼。他红着个脸坐成一团,倒也看去了,学着给住持也叩了一个,小声地问,“这是什么意思的。”
“喔。”我,竟然也是南方人。
“……那你在这边住着,就不能去和朋友玩了。”
我埋了拼命喝茶。
“你…你闻闻看。”
我笑嘻嘻地安他“没事的”,心里却乱的很。白纸巾把那滴茶汤了去,我的心好像也被化打湿了一小角。
“五天。上一周了。”住持给我把茶加满,我叩了礼,又举到嘴边。
“那你住得惯吗。”
约摸喝了七八泡,他把我在哪读书、读什么专业、未来打算问了个遍。今天的茶叶好,我满足得很,便不烦他,好声好气地和他聊。
“我知了。谢谢啊。”他也低着笑起来,伸手去他面前的小盏。手指匀称,甚是好看。
“住得惯。这山里面蛮舒服。倒是你,”我抬了抬眉,“从北京跑来这里,会习惯吗。”
这泡金骏眉不说是好,也是桐木关的上品。茶汤金黄澄澈,地喝去,一路到脏腑里。我小喝着,飘飘然听着他们谈天说地。福建的气候,武夷山的茶,九曲溪里的鱼,什么都谈。
“诶…小妹妹,你,来了几天了。”
“啊…”我的心的飞快。本想说句俏话打个圆场,却看见他的耳朵尖红了半分。来不及解读消化这条讯息,住持还坐在这茶桌主位上呢,我只好着继续把手里的调羹递上去。
“我爸妈和住持师傅是老相识,怎么会不放心。”
像了什么大忌一般,他这一次更加慌乱地弹开了。
我闻得贪婪,舍不得放这茶勺。过了半晌,等住持将第二泡茶递到我面前了,我才如梦初醒般,从馥郁香里回过神来,赶紧把调羹送回碗里。
“我……我还可以的。”他低了去看手里的盏,“我也是南方人,我来自广东,韶关那边的。”
夏日漫长,大家都懒洋洋坐在茶室里,看窗外日光愈来愈烈,阿宽拧开了那台旧吊扇。浅绿的叶片便没打采地转,不尽每个人脊背额角的绵汗。
“不算多吧。在家里这边的只有一两个。”
刚伸手摸到的茶盏,我又听见那糯的南音:“你刚才在闻什么。能不能教教我?”
他眨了眨,谨慎地凑上来。大概是那茶香清淡闻不真切,他的鼻尖往前凑不够,竟一把捉住了我的手。
问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大概听来了。他好像想探听什么。也许只是我自己胡思乱想了,我用力咬了
握住才一瞬,他又像电一样弹开了。
“我跟他们讲过了啦,要来清修一阵,等我回去了再找他们玩。”
天地昭昭,一颗心野蛮奔驰了这一阵,可曾想被一个年长男人绊了一跤去。
“那会多一。”
也难怪,了武夷山这个品茶斗茶的地界,别的地方一全套茶里本就没有审评碗这个东西。北方人没见过,我得意得很,好像我是个小老师一样。
这么凑近了看他,倒是生得清秀。眉目善垂,鼻尖直,耳垂也宽厚。我自小跟着外婆拜过多少菩萨,泥塑的木雕的,我都乖乖跪虔诚地望。这一瞬,我竟觉得他这善净面有几分佛相。
他红着脸嗅着,睛扑闪扑闪的。真是令人吃惊,我从未见过有人眉睫如这般,在白昼日光也蓄着一汪泓洁的泉。
“你父母放心你来这里住吗。”
“……那外面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