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上

        作者：白金瀚本月销冠　/　beishangshuiniu

        暑气蒸腾，窗外不知dao哪个蝉鸣得歇斯底里，烦躁得很。我咬着筷zitou，用力夹了最后一kou白菜到碗里。没得吃肉的日zi肚里缺油shui，我只好拼命吃这些泛着dian油花的青菜。

        好在这个庙里饭菜还算香，厨师阿姨炒菜也肯倒油。这几日我与她混得熟了，还能从灶台上掐两块卤豆gan1吃。

        方丈吃罢放了碗，“今天会来一个清修的居士。xia午会到，阿宽到时候去接待一xia。”

        阿宽是庙里的寮元，叫的好听，其实就是guan住宿的杂役工。他是个瘪嘴的老汉，背驼得像只猫。阿宽努力咀嚼着米饭，yanpi一阖，dian了diantou。

        又要来个倒霉danzi，我倒是gao兴。这荒郊小庙里就我一个居士，再来一个多少能re闹dian。

        ——

        午睡起来守殿的时候，这个人果然来了。我正拿着一本佛经在无用地看，百无聊赖间，听见阿宽紧紧赶赶往外走，胶底解放鞋在暴晒的shui泥地上拖得很响。

        我从偏窗里抬tou去望，一个灰se的影zi拖着行李箱，停在接待的茶室外。这xiazi住持与三个和尚都在打坐，庙里除了阿宽和两位厨师阿姨，只有我这个被父母送来清修的女居士了。阿宽是个天天扛着锄touxia地的农人，指甲feng里满是泥土，哪里会泡茶。我本来想去茶室给他冲一泡茶的，奈何这守殿之职不能轻易离殿，便低了tou，继续看手里的经。

        其实这小庙guan理不严，住持也和善，今天xia午清闲得很，过了午时本就没有人来敬香，我若是溜去茶室也没有关系。可我就是不想，那人看起来和我父亲差不多年纪，谁知dao茶桌上会说什么话，别等那壶shui刚烧xia去，就开始guan我念书工作找对象了。

        我听见行李箱越gun越近，大概是阿宽领着他去寮房。经过大雄宝殿的时候，我听见他问阿宽，“这个庙里有多少人”。

        好生柔ruan的南音，不紧不慢，温和又恭敬。

        我好奇这个人长什么模样，放了书偷偷探tou去看，却只见走廊上一个灰seT恤的背影，tou发不长，剃得利落，个tou在阿宽shen边显得蛮gao。

        竟然穿的一双黄se耐克运动鞋，看来不是我父亲之辈的，应该要年轻些。

        晚上敲钟开饭的时候，我又是冲得最快。一路奔xia楼梯掠过长廊跨过那五级台阶，我在shui泥shui槽里飞快冲了冲手，便去柜zi里拿我的碗筷。端着花瓷海碗在桶里舀米汤的时候，shen后有人说话：“你用这么大的碗。”

        我转过去，是他，笑盈盈指着我手里的大海碗。

        倒是生得白净，没留胡须，yan睛笑得弯弯的。

        我又看向他手上dai的佛珠。啧。年纪没我爸大，zuo派倒是像他。

        我无端烦起来，皱起眉tou，边盛汤边ding他嘴，“我妈给我带的。gan1嘛。”

        “你这么小，怎么也来修行的。”

        “来就来了呗。”

        他大概是看我不gao兴，也没有问xia去了。我把汤菜端桌zi上，又回去装饭。捧着饭碗回来的时候，他竟坐在我常坐的位zi上。

        真讨厌。我撇了撇嘴，坐到他左边去了。

        那顿饭我吃得很快，边sai边听他和住持聊天。还怪礼貌的，是个从北京过来清修的演员，不知dao拍过什么戏，那张脸生得并不惊艳。也是奇怪，那么大个京城里有多少老庙，非要来这闽夷之地，寻到这一座破庙来。

        ——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斋诵过经，住持让我们去喝茶。我自然是gao兴。好几天没喝茶，我早就惦记上茶桌旁那盒金骏眉了。

        黄老师是市二中的政治老师，常来敬香，每次都带一只小白狗来。前些天他又来庙里，给住持拿来一盒金骏眉。我当时扒在窗hu边上望，那红se的纸盒早被我记在心里。

        住持果然去拆那红盒，是好茶叶的，纸盒细腻又ting括。看见那纸盒上金字印着“桐木关”，我喜chu望外。他剪开一包茶叶，我赶紧捧着烧shui壶去接shui。

        我坐在茶桌边急急等着shui烧开的时候，他走jin来，坐到我shen边。

        “这么早就喝茶呀。”他双手合十与住持行了一礼，笑着和我们打招呼。

        “从早到晚都可以喝的啦。”我目光不离那包金骏眉，随kou答了他去。

        “这样喝晚上会不会睡不着。”

        “这里可是武夷山。”

        我听见shui咕嘟咕嘟gun起来。开shui淋在茶叶上，空气里腾起一阵nong1醇的茶香。

        第一泡茶照例冲jin一个白瓷碗，唤zuo审评碗。这审评碗本是斗茶的时候，用来盛第一泡茶汤的，一个带嘴的白瓷小碗，还pei着一个调羹。调羹并非用来喝茶汤，而是用来品鉴勺背上的茶香。

        住持刚放xia盖碗，我便去捉那勺柄，拿到鼻尖xia面，仔细地闻。

        茶息guntang，rongjin肺腑里。清雅通透，还夹着一丝淡淡的果香。

        果然是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