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康抱着我行至案前。我突然想到,其实可能也并非坐着。
他不肯起来,不肯随我回去。也不愿理我,不愿听我说话。那我便陪他在此坐着吧。
他回看见是我,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说:“娴月……咳,你来了。我没事,快回去吧。”开喑哑,还清了清咙。
他却不回应我,仍微抬着,双直直地望向斜上方的虚空。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他将转回,仰面轻叹一声。
“你都没手,何来亲手之说。此事非你过错。地上凉,快起来与我回去。”
明玉端立于神案前。没有轮椅,直接立在地上。他的另一名侍萧芒跪在旁边扶着他,其余还有三人侍立在后。
将军把我们放去了。打开殿门,神案上的烛光便摇曳起来。案后果然既无塑像也无灵牌,两枝香烛作为唯一的光源照亮空旷的室。虽有些昏暗,却也无阻滞。
“何康,劳你放我来。”我扬起颌了他边的位置,“放那儿。”
视角蓦然放低,一种肃穆之意从四面八方向我周裹挟而来。
……行。我陪你一起跪。
我自生病失去肢后,不是被抱在怀中便是坐在轮椅上、卧于榻上,从不曾直接在地上立着。
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阁周重兵把守,何康向一人见了礼。我猜测这是邱将军,但是天太黑了,他又甲胄在,看不清长什么样。
表面平静,却暗涌波澜,压抑着疲惫与沉重的忧思。
这个语调我只听过一次,便是在他告诉我因立后之事与朝臣争执,心烦闷的那天。
我说:“我不回去。你跟我一起回去。”
可看着他茕立于地面的背影,又不忍心骂。
生为废人,死无全尸……这不也是在说我吗!
伫立于地面的影明明只及常人一半,却清劲,如凌寒的松柏。他玄黑的披风摆前掖在垫着,后面则直接垂落在地,与夜幕为一。烛光将影拉长投到后面的墙上,他的则在自己与侍们放大的投影映衬,在这空旷的暗室中显得有些单薄。
“珏……自知为废人,五不存,不堪当国之大任。惟愿在皇弟尚幼时为其代理天,保江山百姓无虞,交予皇弟手中。然父皇孝期未满,珏却害皇弟死,陷国家于无嗣之忧,实乃不赦之大罪。异日赴黄泉,纵已无全尸,亦当披发受戮,无面目见祖宗于地。”
他莫不是觉得自己这样杵在地上,是在向先主跪。
他的神也是这般。原本柔和与俊朗并举的面目敛去了平日的笑意,则愈显刀刻斧凿。深锁的眉间藏埋着憔悴,中也隐隐有血丝。
外形有如庙观,所供奉的却既无牌位也无神像。当年明玉为神仙所救,又说不是哪路神仙,先主便建了这祈安阁,意在遍祝诸天神佛,求请护佑皇平安。
他即是如此凝视着那虚空,用压抑着颤抖的声音开。
是,我不在意。但听到这些字句,仍觉得刺耳。
“昔时我伤痛未愈,父皇每日跪于阁诵经祈福,希求我早日康复。后日……便是父皇忌日,我却亲手害死幼弟,我……愧对父皇……”
唯一的一次是在七年前。学休沐,夫祠庙洒扫闭殿。父亲央了人,偷偷抱我去,带我在正殿拜了夫,又执朱笔在我眉心
闻听此言,我无名火起,立时就想将他畅快淋漓地痛骂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