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半急产

        一转yan，便已经是八月了，这一天晚上，练彩师从外面回来馆中，赶快烧火zuo饭，淘米的则是夏侯欣，还有几个女zi挣扎着洗菜，其她人都东倒西歪栽躺在那里，伸长了tui，“唉哟唉哟”痛声呼叫。

        这一个女馆之中，不算两司ma黄莲玉和副司ma谭shui妹，本来有四十三个人――an规则，一馆是二十五个人，不过有时候也没有那样严格――有七个调去织营，余xia三十六个，这三十六个南京本地女zi之中，只有夏侯欣和练彩师是天足，其她的人都缠了足，太平军ru城之后不久，便发chu一dao命令，要求所有缠足的女zi都放足，如果不肯放足，就要施加chu1死的刑罚，所以这三十四个缠足的女zi，便将自幼裹缠的“金莲”都放开了。

        结果那叫一个凄惨，年幼的或许还好一些，然而那些年长的，足骨早已定型，平日里全靠布带束缚得牢固些，勉qiang能够行走，这一xia把布条解开，两只脚不成形状，更加难走，走起来简直痛彻心肺，就这样还要每天chu去zuo工，搬运砖石之类，所以不过半年时间，就有四个人不堪疼痛劳累而死。

        得说太平天国的这dao命令，在练彩师看来，初衷不是为了“妇女解放”，而是为了增添劳动力，南京改zuo天京之后，整个城市已经军事化，男zi相当一bu分被征ru军队中，参与作战，余xia的或者是老弱病残，或者是工匠，女zi则全都安排各种劳役，会纺织刺绣的便去织营，像是练彩师这样没有什么特殊技能的，就从事直接的ti力劳动，每天到城里各chu1去拆砖，拆了砖之后搬砖，练彩师穿越来清代，在短暂的有产者生活之后，就开始过搬砖的日zi。

        如果只是搬砖，练彩师倒是可以当zuo是锻炼ti格的，然而随着时间渐渐延续，天京城里的shiwu供给发生了问题，天京是军事化guan理，自从太平军占据了这座城市，原本的社会经济停止，全面实行供给制，各个馆定时定量领米粮，充作大家的膳shi，起初倒是还好，能够吃得饱，然而到了如今，不知不觉间，便开始减量，这让练彩师有一种危机gan，不祥之兆。

        不多时，饭菜烧好了，还算比较稠的粥，一盆炒萝卜，一盆烧豆zi，大家围在一起，还不能立刻吃饭，而是要祷告，在供桌上放了三碗粥，三盏茶，dian起了蜡烛，黄莲玉带tou，大家开始闭着yan睛念诵：“小女跪在地xia，仰求天父皇上帝亲爷大开天恩……”

        这样的一串话，最后举起手臂gao呼：“杀尽妖mo！”

        只不过实在没有什么气势，累了一天的女人们，胳膊举得七零八落，喊kou号的声音也有气无力。

        对于这一日三餐必然要举行的仪式，练彩师如今已经很是熟悉，一套话都不必过脑的，张kou就能顺xia来，另外她还记得zuo礼拜的时候，黄莲玉或者谭shui妹给大家“讲dao理”，也非常有意思，说天上有一个上帝，上帝叫zuo“神爷火华”，这位“神爷火华”还有一个妻zi，便是天母，天母老妈的长zi耶稣基督，第二个儿zi便是天王，耶稣基督有个老婆，便是天王的嫂zi，唤作“天嫂”，另外天王在天上还有许多小妹，都帮着他杀妖mo。

        当时听着这些话，练彩师一时间也说不上是gan觉荒谬，还是觉得好笑，毕竟黄莲玉和谭shui妹都是真心信奉拜上帝会，她们的这份诚恳是不应当轻视的，不过练彩师脑zi里却突然反映chu穿越前，在网上看过的河南梆zi的一段唱词：

        “冬至过了那整三天，耶稣降生在驻ma店。三仙送来一箱苹果，还有五斤肉十斤面。小丫鬟手拿红鸡dan，约瑟夫忙把饺pi擀。小二送来红糖姜shui，喊一声：玛利亚大嫂，你喝了不怕风寒。新农村，扶贫路，危房改造给圣zi住，咱也不懂那往世来生和阿门，社会主义的土地上耶稣也是咱党的人！”

        因为实在太有趣，当时练彩师把这一段念chu来，同事们哄堂大笑，所以记忆特别深刻，之后她还反复看过几遍，以至于都背了xia来，哪知如今在这样的场合联想起来了，四九年以后，天主教基督教都敌不过共产党。

        吃过了晚饭，各自洗碗，夏侯欣与练彩师洗净了自己的碗筷，便和黄莲玉说：“要去看一看阿彩的爹爹。”

        黄莲玉也不多话，把手一摆：“去吧，早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