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洲没有回应,沉沉底再无当初的黑涌。
膛里还有微弱的心,紧贴在她冰凉的掌心,却似越来越弱。
他缓步走近,看见举火引路的影,清冷眉,灼灼夺目,正在前面唤他:“二郎。”
有什么滴落在他,晶莹地划过那些伤疤。
禅房里,穆长洲和之前一样,被扶着侧靠在行军榻上,由军医灌一药汁,又立即吐,牵引血迹。
胡孛儿惊愕地看着她,张君奉在旁白着脸。
穆长洲已不知多久没过郡公府的梦,现在却就在郡公府的漫漫长夜里。
他的中衣已被解开,手臂搭在榻沿,几包扎好的伤都已拆开,刚被火烧过的刀刃刮过一层,血滴,落地上铺着的草灰。
舜音紧紧着他肩,忽觉他不动了,声息骤止,眸凝固,膛也归于平静。
“军司!”胡孛儿慌张喊。
胡孛儿怒:“怕撑不过去还要用药!”
胡孛儿已冲去吼:“再多叫几个军医来!”
“二郎。”有人在叫他。
军医脸煞白地将人扶着躺回,迅速包扎他手臂伤:“应当没事了,只是药太烈,怕军司撑不过去……”
一名随从匆匆送了碗新汤药来。
“……”
“军司!军司!”胡孛儿的大嗓门格外刺耳。
军医一愣,不敢多言。
张君奉最先反应,军医:“快想法!”
耳上忽的一沉,舜音抬,被她抓着的手已在她耳上紧。
穆长洲仰躺着,中衣沾了斑斑血迹,睁着,膛剧烈起伏,满斑驳可怖的伤疤,即便此刻已意识不清,也仍忍耐着没怎么声。
穆长洲凝固的一动,猛然起伏,终于换过气来,伸手搂住了她,嘶哑声:“别怕,音娘,我没事,我死不了……”
他停住,那果然不是梦,她真的回来了……
盯着他无光的双看了一瞬,她紧紧抿唇,将药碗递到他唇边,开他牙关,灌了去。
舜音低,抓着他手,贴上自己右耳,声颤在他耳边:“二郎,我右耳也要听不见了……”
药碗又落了地,碎成两半。
用力推开禅房门,一看到前场景,她脚步一停,才看清他在经受什么。
穆长洲猛然俯吐,一手扣紧榻边,手背青筋凸起,额间冷汗涔涔。
她怔住,伸手想去他心,却悬在那里,不敢落,手指微微发抖。
舜音展开佛笺,手指一顿,神凝结。
刚要走,却看见夜里一微火,似有人在等他。
舜音走过去,接了药碗。
舜音端着药碗的手发凉,在榻边坐,问:“熬过去就能好?”
所有人都在奔忙。
军医已将伤都包扎好,接过汤药,犹豫停住:“可、可这是军司自己的命令,他说要尽快治好,他能熬过去。”
他回,没看见家里人,偌大郡公府空无人。
“好。”舜音一手伸去他颈后,手臂用力托起他颈,“我也信他能熬过去。”
每次都是他在拽着自己,现在自己却要拽不住他了。
上绸卷起,几刀伤一样刮了毒,还在滴着血。
军医回:“理说毒已清得差不多了,应该会没事……”
舜音心沉去,耳边莫名翻涌他说过的话。
袖中收着的佛笺掉了来,飘落他前,皱卷着,里面的字。
军医上前探了探他心窝,急忙叫人去煎药。
“哐”一声响,穆长洲刚又被灌一药,骤然吐,手臂一脱力,带落药碗砸落在地,俯趴在榻边,急促呼气、气。
舜音手终于上他,贴上那些伤痕:“再撑一撑,你已是凉州总,他们当初不能除了你,现在也不能。”
他要她好好活去,质问她是不是忘了还有人在凉州等她,还说即使他死了也要她好好活着……
舜音伸手接住他,他一手抓到她衣摆,躺在她膝上,半垂着,间低嘶声。
张君奉在旁扶着他,皱着眉:“没有,夫人还没回来,那就是梦。”
穆长洲早已痛醒,一手抓着榻边,气问:“她是不是回来了?那不像梦……”
“祈愿吾妻,左耳康健,永闻吉音。”
舜音怔着,一手抚过他唇边,不让药汁去,一手托着他颈,低说:“那不是梦,我真回来了,你不是说等我回来,一切就都好了?”
舜音着佛笺,倏然抬,心一扯,飞快往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