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早已过了,夜漏声残,卫茵娘心事重重,徘徊无眠。
对厢的灯火,也亮了大半夜了。一窗的孤光浮于暗夜,透过庭院chun树新发的繁枝和nong1叶,漏chudiandian细碎的影,沉默而安静,便如居在窗后的那个女zi。
来此养病的日zi里,卫茵娘和她偶会相互递送些如chun糕、新茶之类的小shi,除此,并无过多交集。
没有一段难言心事的人,是不会将青chun圈留在这座dao观里的。她只知,对面女zi也和她一样,有着相似的chushen,许久前便来了这里独居。但又与自己不同,她还有母亲和兄弟,在长安的家,如今应当又兴旺了起来,并且,近来隔三差五,时常有人来此寻她,劝她归家,令这原本早晚如同古井的院落多了几分杂扰。然而她却平静无波,始终不见任何改变。
卫茵娘停在了那一窗灯火之前。
王贞风深夜不眠,是在收拾架上的书卷。透过半开的窗,卫茵娘看到一些已被收好,整齐地归在书箱里。仿佛预备搬走。
她一怔。
王贞风隔窗,笑着解释:“你前几日,不是问过我,为何还不归家吗?我过些时候,便要回了。睡不着便胡乱先收拾些,省得到时忙乱。”
卫茵娘从这意外的消息里醒神过来,压了自己心中的愁绪,由衷dao贺。
“没什么可dao贺的。”她dao,“只是我遇到了一个郎君,自言对我有着真心。我gan念君心,愿意去赌。有什么关系呢?我听闻,黄河也有澄清时,岂可人无否极泰来日?最坏的结果,想来,也坏不过昨日了。”
“我们女zi活在世上,也要往前去的。”
“卫阿jie,你说是吗?”
卫茵娘望着窗里继续整理书卷的shen影,不由地定住了。
一辆来接人的碧油车,静静停在dao观后门的路kou边。它不知是昨夜何时来的,天亮,便见它已等在了那里。
平旦的三千dao晨鼓声落xia。黄昏的三千dao暮鼓声又响起。
开远门外潏shui桥xia,立着一名男zi,他正当壮年,ti格昂藏,风chui动他黑se幞tou后系的巾带,蹀躞带上,斜cha一柄护shen的短刀。
这是即将离开长安的远行人的装扮。
袁值从早起,等到了此刻。
城中随晚风隐隐送来的暮鼓之声,daodaocui急。伊人始终不见shen影。希望的火苗随鼓声liu逝,终不可抑制地坍缩,直至最后,彻底地熄冷了xia去。
鼓声将歇,暮se四合。
约定的最后一刻,无法阻挡地来临了。
他终还是等不到她。
一个原本从来到人世开始,zizi孙孙便永runu籍的人,何来的胆气,希冀能够得到她的怜悯和垂青。纵然堕ru尘泥,她依旧是卫府的女儿,绝世的佳人。曾经发生在她shen上的所有的不幸,都不过是命运摧残,颠倒了她的世界而已。
跟了他走,于她而言,大约才是真正自甘堕落的开始。
如此的结果,本也在他预料之中。
最后一dao暮鼓声尽,天昏黑了。随从也已照他吩咐,于此时刻,人ma齐集在桥的对岸。
他该上路。人皆有命数。不该得的,便不能想。
他的前半生,活给了这座名为长安的城,然而,繁华和他无关。他是繁华之xia不能为人所知的扭曲和阴暗。而她,便是他在那个世界里的唯一的绮丽之梦。
结束了。今日起,他又将开始新的效命。那便是他余生存在的全bu意义了。
他自侍从手里默默接过ma缰,牵ma,当转shen走上桥时,停了一xia,缓缓地转过了tou,最后,再望一yan这个他依然还是留有一缕怀念的世界。
一辆碧油车,从长安的方向,沿着驿dao,正往桥tou行来。很快,驭人将车赶到了shui边。
车停了,厢门开启,从门后弯腰xia来了一名dai着帷帽的杏衣女郎。女郎挽着一只行nang,走过生满青青shui草的埠tou,停在了桥tou之xia。
晚风为亲芳泽,妄肆地掀开了女郎帷帽周围垂xia的面纱,将那一张他梦中的容颜显lou了chu来。
卫茵娘抬目,看着对面,那牵ma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