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达摩克利斯之剑
我和钟意专业接近,课表重合度很gao,这学期只有周一上午是分开上课。
有我全天候照看,陶决的大学生活第一周,抛开在shi堂与钟意的熟人打手势聊了十分钟差dian被看穿,抛开无数次为了躲人不得不jin行某种名为秦王绕zhu的极限运动,再抛开突击测验中他无视我递的小抄奋笔疾书……
……勉qiang可以算有惊无险。
我与他之间原本岌岌可危的战友qing,在这些小风小浪冲击xia,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gao度。
但还没gao到我可以完全放心,相信他不会去跟钟意讨论他在我浴室洗手台上的发现。
――要知dao,他们为了让kou音相互传染,现在每天至少视频一小时,聊什么都不奇怪。甚至我某次路过陶决房间,听到他带着钟意在gaoqiang度报菜名,活活把一个蓝方人的儿化音训练得炉火纯青……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只有我在门外听得心惊胆战,一方面怕我好好一个男朋友被带歪,另一方面也怕陶决把他捕风捉影的猜测说漏嘴。
剃须刀片像悬在我touding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天没有说清,就一天不得安宁。
但我又能告诉陶决什么呢?除了“那是个彻tou彻尾的错误”以外。
我清清嗓zi,“所以,我现在要把它扔掉。”
陶决tou也不抬,木制肉槌一xiaxia敲在案板上,将红红白白的肉泥捶打松ruan:“毁尸灭迹?”
……现在这个画面你比我更像变态杀人犯好吗?!
“是改正错误。”我咽回溜到嘴边的吐槽,纠正dao。
敲肉声从四四拍变成四三拍,“什么错误?”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不会再发生了,”我拍桌zi划重dian,“更重要的是我没有劈tui,你别去跟钟意瞎说。”
他手底xia又变成八六拍,落槌时肉沫飞溅,“你觉得我会去瞎说?”
……这还真说不准。
陶决这人,看着不像循规蹈矩的类型,但正直也好迂腐也罢,他总是有一种奇怪的dao德gan。就算我被他骗过,至今仍对他抱有信任危机,也不得不承认――
如果他真觉得我对钟意骗shen骗心还见异思迁,会顾念往日亲qing替我隐瞒的可能xing基本为零。
“……我当然希望你不会,”我只能说,“但我也是真的没法跟你解释它到底什么来tou。所以,只有一个折中的办法……”
我nie着还没拆开包装的剃须刀片,扬手甩jin垃圾桶。
“我扔掉它,就当从来没拿到过。你扔掉你的怀疑,就当从来没看见过。成交?”
陶决终于捶完肉馅,看了yan躺在垃圾桶底端的刀片。
“成交。”
晚饭是淋上一层黑胡椒酱汁的汉堡肉。pei上nai油玉米土豆泥,颜se鲜亮的胡萝卜,唯一的败笔是放了两朵我不喜huan的西兰花。
“吃到讨厌的东西会zuo噩梦――”
我痛苦地趴在桌上,手指蘸着灌装冰可乐表面liuxia的shui珠,歪歪扭扭地写“凶手是陶冫”。
对此,陶决表示:“吃。不然我就。你懂的。”
所以我早就知dao今晚不会zuo什么好梦了。
然而知dao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最开始是小时候,妈妈的手an住我,不准我挑走碗里的西兰花。
那只手变成男人的手。
握着手机的,男人的手。手机上时而播放画面,时而疯狂弹chu电话和短信,时而钻chu另一只手,五指大张。
我向后退去,踩空跌落,不停xia坠……
坠ru一片纯白。
白se的床单接住我,白se的被zi裹住我。
好像掉jin一堆羽mao,整个人轻飘飘的,浑shen都nuan和起来。
要是能一直待在这里,不用chu去就好啦。
我扭tou,看向躺在旁边的妈妈。
她的tou发被梳理得整整齐齐,枕在脑后,louchuyan角的小痣,和她最喜huandai的珍珠耳钉。
妈妈也转过tou来看我。
脖zi弯折成不可能的角度,半张脸血肉模糊,yan球脱垂chu来,另一只耳朵已经不见。
她说:“是你。”
……啊。
是我。
我丢了东西。
要找到它。
黑胡椒酱汁浸透纸巾,没能成为汉堡肉的肉末发chu腥臭。
玉米粒倒空的铝罐gun落地面,喀啦一声。
胡萝卜pi黏在手背上,好像长chu鲜红的鳞片。
西兰花。
一朵在我肚zi里,一朵被我藏在最xia层,就不会有人发现我其实扔掉了西兰花。
在西兰花xia面,还有被我更早地抛弃在那里的东西。
我丢了东西。
要找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