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便开始……如你教我一般……教他弹琴，教他写字，教他棋……阿白有些笨，无论如何也学不会棋，只好作罢。

可是，每次一开梦就醒了。

这般站在温月安后的场景，贺玉楼梦见过太多次，常常是温月安坐在树弹琴，桂花飘了满，甜香四溢，他俯为温月安拂去那些花，在温月安耳边低声说：“月安，我是师哥。”

只有这一次，没有醒。

贺玉楼像在梦里那样，怕温月安不肯认似的，自我介绍：“月安，我是师哥。”

惊扰一场好梦，“从小便很像……阿白小时候常惹祸，不肯练琴，长大了些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心却是极琴的。我见过最有天赋的人，便是阿白……除了你。

“该喊的。两个孩都弹你写的曲，也都弹得好，还是你赢了……师哥。”最后两个字，温月安的声音微微发颤，几十年了，从前的拒绝仍让他心有余悸。

贺玉楼说：“没有其他人。”

“他还小，岁月长。已经够好了。”温月安想起方才，贺音徐安安静静地站在走廊上等着的样，“师哥……这孩，教得这样好，不知是谁与你一同教的？”

“阿白今天能弹成这样，我可以安心，对你……对贺家，也有了交代……如此，应可放心离开了。”

“只弹琴，也是好的。

“我认得。”想了一辈的人，怎么会不认得。温月安慢慢解开贺玉楼的袖，将手指放到他的前臂上，两人的肤都不再如少年一般光，相时仿佛可以摸到岁月过的痕迹。

贺玉楼回味了许久那声师哥，才：“贺音徐比起钟关白，还差很远。”

竟不像是真的。

“阿白长大了，弹起琴来更像你，我便不让他留在边了，看着他寄来的比赛录像、演照片、新作的曲谱，听到他在电话里讲他也捐助了一些特殊教育学校、孤儿院，便也觉得很好。到底是我疏于教，阿白走了一些弯路，也吃了许多亏，好在有早秋这个孩，阿白也知自己到底要什么，为时便尚不算晚，虽然辛苦，终究还是走回来了。

“我初见阿白的时候，是一场慈善音乐会，别的小孩大多是正在学琴的，所以父母带来听独奏，只有阿白，是一个人偷偷来的，没有买票。后来我才知，他没有父母，住在孤儿院里，听说那场音乐会的收是捐给他们孤儿院的，他才偷跑来看……

怎么过的……

醒在棚里，醒在光灯的照里，醒在拖拉机里，醒在火车里，醒在轮船的货仓里，醒在大洋彼岸的街、桥、地室、公寓、宅邸。

温月安细细看着贺玉楼的眉，轻声问：“你……愿意同我说话了？”

被关押，挨打，

“认得，却不喊了。”贺玉楼说。

温月安说了很久很久，贺玉楼一直静静听着，听到“应可放心离开了”才说了第一句话：“你要去哪里。”

“那他……”温月安想起贺音徐的相貌，那眉嘴唇真的都像极了贺玉楼，那就是贺家孩的模，一如画里的江南少年，“师哥……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过的？”

一树桂花变作了带、冷、砖瓦、货、家；花香变作了血腥味、汽油味、腐烂了的垃圾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