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学舞的人大多有个病，平日里也习惯端着功架，随便动一动都显得刻意，都像搔首姿。此刻的范小离笑得一脸不谙世事，腰肢细扭的样更像是一种默许。

她毕生奉献于舞蹈，我曾是她与舞蹈的唯一血脉。

世人不识我为和氏璧，便是我自己也忘了，我好像生来就是一个横系腰包的小贩，每天回家数一数那些油腻腻的票就很满足。

少挨；我跟别的小贩争占有利地形，斗完嘴挥拳，从来不落风。

“我跟那人说了别剪短，结果他一刀去剪了那么多，你看，这多傻呀。”刚才叫我“小广东”的女孩是个熟客，她这会儿又苦着脸跟同伴说话，像是对新剪的发型不满意。

范小离最终还是决定去参加那档选秀节目，固定的明星导师搭每期各异的男神嘉宾，大腕云集，噱十足，未播先火是必然的。

我忍不住了车，朝他们走过去，范小离率先看见我，喜洋洋地挥手招我靠近。

我开车送她去电视台和导演最后“聊聊”，自己在外瞎晃悠一阵，看时间差不多了又把车停在了电视台门外，等着。

待我忙过一阵再抬起，老娘已经不见了。她站过的地方空无一人，只剩黄昏过后死气沉沉的夜。

六、人好攰呀

女孩被我夸得神清气，从我手里接过打包好的叉烧饭，笑说明天还来照顾我的生意。

可我唯独受不了老娘这样的神。

范小离能得到这次机会也不容易，初试、复试连着几轮，直至面见导演最后拍板，一路过关斩将，张孤军奋战之空弮，冒众咸集之白刃，杀翻的同龄女孩怎么说也有好几打。这种险中求胜的血腥场面极大膨胀了她的自尊心，若说一开始范小离还抱着可去可不去的态度，这已是非去不可了。

这是被岁月厚待的人，哪像我爸，明明五旬开外的年纪，可看着足有七十岁。

对着导演，范小离介绍我是她男朋友，我一面笑成狗，嘴里说着“请导演多关照我家小离”，一面安在心里：这丫也不是一心不长。

“小袁啊，到时候为了节目效果，可能要小离合着演一演，你看见了可别往心里去啊。”瞿导演比远看更有气质，说话字正腔圆，声音浑厚得不得了。他将范小离的灵、悟狠夸一通，我一颗心也稍稍放了来。

不一会儿节目组总导演亲自送她来，我听范小离说过导演姓瞿，履历丰富，年过四十，可现在我前的男人至多三十，板寸，长圆脸，圆的鼻上架着一副黑框睛，有知识分的意思。

生意总是要的，麻利地将黄瓜切段、烧肉切片，将米饭装盒，外套一只塑料袋。我重整旗鼓灿烂一笑，一个屁拍得倍儿响亮：“你嘅发剪得好靓，我都想同你去街啦！”

瞿姓导演正在与范小离说话，我不便过去，坐在车里静静地等。我注意到俩人说话时候，导演把手搭在了范小离的腰上，这一搭就似被牢牢黏住，再没拿开。他仍落落大方，谈笑风生，但在我看来，这个搭腰的动作传递了一个极危险的信号——同是男人，彼此的斤两一掂量就门儿清，心有猛虎，细嗅阴阜，常常嘴上说的是“投缳、赴、存大义”，心里想的却是“六势、九状、三十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