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缯帛将那袖收好放回袖袋里，心中一片茫然。

苏诲低看了方才被扯断的半截袖，怔怔地看了会，忽而就笑声来，边往前走去，边将那半截袖扔在后。

念罢，苏诲端着茶盏的手便是一颤，茶洒数滴。

连这心思都不敢让对方知晓，谈什么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什么士庶之别，何况苏氏早已倾覆，我哪里还和士族有半关系？我想说的是，你可切勿为了个萍相逢的向正心把你自己的前程也搭去！”

刘缯帛默然不语，半晌艰涩，“不能。”

苏诲并未回，径直向前走，刘缯帛自是不放。

“知己……”苏诲转过，随手掐院中青松的枝桠，“我倒是忘了这个，只是刘缯帛，你为了你的知己死了，婶母和绮罗又该如何？”

“也罢，我只问你一句话，”苏诲淡淡，“若是向正心当真如我所说，因此事惹上大祸，你可能置事外、明哲保？”

自家这般龌龊的心思，苏诲先前早有所悟，因而只有刹那间的慌乱，之后便只余无尽苦涩。

刘缯帛心神巨，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亲耳所闻，失，“不过一事政见不合，何至于此？你我多年手足，难就为这个缘由分扬镳？”

“我不懂什么前程，持修兄也绝非萍相逢的过客，我只晓得士为知己者死！”

苏诲脆用力一挣，生生将半边袖扯了来，冷声，“割袍断义，自今日始！”

苏诲讥讽一笑，“古人言‘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今日我才知其真味。也罢，婶母与我有恩，绮罗那孩我也是喜。你要去当嵇叔夜，我便成就了你，了这个山巨源罢。”

刘缯帛方才话说的重了，已有些后悔，可又实在无法对均田策，对向正心放手不，踌躇两难之，只沉默不语。

苏诲跌跌撞撞地步玄都观，独自到了悦君楼，了壶最普通不过的清茶，坐在窗边发愣。

这衣衫他还记得，分明是去年苏诲生辰时自己为他所，用的是上好的妆花缎，虽只是件寻常罩衫，可极费功夫，织缎便已花了他两月有余，裁衣又花了一月……

不知枯坐了多久，久到晨曦快变作黄昏，他还是无知无觉。

暮气四合之时，苏诲抬看着窗外乱云，忽而有，“锦汤汤云难渡……”

刘缯帛想去拉他，却莫名其妙挪不动，只好睁睁看他背影愈行愈远，犹如坠了上千斤的重石，吐息都显得艰滞。

虽早有预料，苏诲还是禁不住心底发苦，低声，“你为何就是不明白，世人捧的仁义礼智信，那都是骗人的。什么都是假的，好好活去才是真的。”

“可若是我袖手旁观，我会一辈良心不安，哪里会有片刻安宁。”

直到再见不到他影，刘缯帛才缓缓蹲去，捡起那半截袖。

不说卓文君是司相如明媒正娶的妻，单说她能为了郎可抛却一清名去当垆卖酒，反观自己呢？

“晏如！”刘缯帛一惊，赶紧上前想拽住苏诲的袖。

虽然未回，可苏诲也知此刻刘缯帛的双定然亮得惊人，带着些旁人无法理解的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