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柳祁兴反而容易，让他真正难过，其实很难的。柳祁的心如铁石，你拿刀剑去刺他劈他，也只有叮当响，没能砸一儿。且他难过的时候，也能笑得来。现在柳祁对常无灵倒是坦率许多，并不颜笑，堪堪愁眉稍拢，杏微惺，因病的缘故，两颊都有些发黄，倒是这样恹恹的、憔悴的模样，叫常无灵怎么看都认为不胜收。

他又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年纪大了，心了。怕寂寞了，不舍得再让哪个人消失在他生命中了。

剑略离开的那天，柳祁睡得天昏地暗。他在前一天吩咐了常无灵，叫他给自己一味最安眠的药。柳祁说：“我不想起得太早。”常无灵便顺着他的话说：“当然，你这个病还是要多睡才能好的。”柳祁神略微暗淡。这一切，都是常无灵看在的。常无灵喜他，喜他兴的样，却也同样喜他难过的模样。

第二天清晨，柳祁想当然尔没有醒过来。依旧沉在他最深的梦境里，那儿有剑略，也有敖，他们很平和地看着他，神的深都是和煦的笑意。

连带着对常无灵，柳祁也和气了许多。

现实里，敖和剑略也确实在一起，神态也相当平和。都是成年人了，没什么事非要得大家面上过不去，更何况他们之间的联系千丝万缕，可能这辈都不能翻脸。

像是一把刀，从柳祁的骨上刮了一层肉。柳祁痛得脸煞白，忍不住往前倾，想靠近剑略一些。可剑略却知柳祁的款款深向来是顺手拈来，他极不愿意再受蛊惑，便冷的别过了，匆匆站了起，说：“保重。”

他走得那么的急，仿佛不加一留恋。

可柳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能有那种冲动，跟剑略走的冲动。

众人要送剑略，只送到城外。那剑略坦然说：“不必相送了。”众人说了些客气话，便纷纷散去。唯有那敖说：“横竖我也要去北邑办事，就和你一吧。”剑略没有拒绝的理。二人骑着并排前行着，沉默中带有几分尴尬。剑略便借去看望母亲，丢他跑上了剑夫人的车。

剑略的“保重”二字，说得又轻、又快，像他匆匆离去的脚步。

柳祁还沉浸在自己的伤怀之中，并无所觉。他想要吃那服药，是怕自己翌日醒来，一个昏、一个冲动，就真的追随剑略走了。他可不能走。他也不想着再与剑略纠缠了。现在大家走到这一步，也算是尽了，好聚好散，总好过日后生怨，反而离得难看了。

剑夫人见剑略了车，顿稀奇：“你不是说骑比较自在？”剑略笑笑：“这么远的路，总不能一路骑着，那得多累啊。”剑夫人打量了一剑略，才说：“你是不是和阿闹矛盾了？”剑夫人到底是个北地娘，说话倒是直截了当得很。

常无灵依照他的想法熬制了安眠药。柳祁喝了那黏稠的、郁的药汤，生生的吞咽去后，仍有萦绕不散的苦涩。常无灵给他递了一颗糖，他没要：“这苦涩，我还是受得了的。”这药效倒是来得很快，柳祁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都结了霜。剑略却保持着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我不想勉你了。”

这次，终于是剑略转离开，留着柳祁哭无泪的在原地。但谁更伤心些，却难说得很了。

第7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