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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

第九天他仍然跪在那里,为原罪忏悔,为过错忏悔,为不忠诚而忏悔,然后就在此时,就在此时,黑暗的祈祷室里逐渐泛亮光,他说不清是哪里在发光,反正整个没有安装任何电设施的祈祷室逐渐亮起来,四周的东西逐渐扭曲、纷飞错乱,耶稣像幻化成七彩漩涡,耳边涌过纷杂的噪音,匹的嘶鸣,有乐稳重或狂放的嗡鸣、火车鸣笛、惨叫声、滴声、纸页翻动的声音、瀑布激的声音、老人的咳、女人的呻、孩童的哭泣、古中国诗人悠长的哦――

        这些声音是同时发的,就像他前这些同时发生的景象,他说不究竟是怎样的画面,这对他来说也无关紧要,因为有个女人远远地立着,她一定想走过来,一定想抱紧他,但她只是僵了似的立在那里。

        徐淼的泪落来,他被侵犯时没有哭,被母亲责打时没有哭,在黑暗中忍饿罚跪时没有哭,甚至在同胞哥哥的葬礼上都没有哭。

        却在这时候落了泪,这泪让他终于像个普通的孩,而不是什么被玩坏的人偶。

        他为什么会哭?他看不清那女人的脸,那女人好像也在落泪,这种觉同样莫名其妙且令人不适,就好像、就好像他一直在等什么人似的,就好像他等了很久似的,就好像他一直在希望对方能救他似的。

        【徐淼!等我,等着我,我会来....】

        她会来什么?

        她一定会来救他。

        -

        从思诚转学起,王研晨就一直在偷偷攒钱。

        首先是每天中午的伙费,不过这样太慢,她又把家里的闲置废品好好整理一番――不过一共也没多少东西――反正七七八八一共攒了几百,最后实在凑不够,骗爸爸说学校交书费。

        “这回咋交这么多?”爸爸正呼啦呼啦地汤面,胡拉碴的嘴上沾满辣椒油:“钱老师不是说有啥扶贫项目免学杂费吗?”

        “所以是书费嘛。”越长大,她越有讨厌父亲。

        尽他供她吃穿,但他太俗了,并且不能满足这个年纪女孩的虚荣心――她连手机都买不起。

        想起净净的李思诚,斯斯文文、总是害羞的李思诚、在跑上最引目光的李思诚,她又有脸红:“给不起就直说嘛,我去找同学借。”说着就要起

        她爸把碗咣啷墩在油腻桌面上,嗓门儿很大:“借谁去?你一个女娃跟人家借什么借,缺钱跟老讲,老还不能念两句?”

        说完打了个蒜味儿的嗝,把搭在肩膀上的湿巾扔回脸盆,拿包烟晃晃悠悠门了。

        她爸一宿没回来,她知应该是打牌去了。

        果不其然,天蒙蒙亮时她爸敲门,给她一个纸包,其实她就要五百块,看起来却好像有一万块那么厚。

        她睛亮了亮,撕开纸包一看――里全是二十五十的零钱,怪不得看起来厚墩墩的呢。她把钱书包,她爸站在脸盆边上洗脸,她说:“上学去了啊。”

        她爸,又说:“等会儿。”

        她回过,爸给她一张十块钱的纸钞:“晌午吃好,上学用脑力,别省着。”

        她看着那张皱巴巴的、同样油腻腻的纸钞有不太想接,但最终还是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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