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凑到窗边,压低声问:“嬷嬷瞧着人怎么样?”
隔着车门,对的人瞧不见她,她便偷个小懒,只坐正到六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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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浪晃人,姑娘还是随老去吧。”
她为人事向来遵循“投桃报李”的原则,人家既然勉来了,她也该拿礼数回敬。
但对于这件事,沈令蓁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不挂怀了。脚不便的夫婿,正好能安安静静过日不是?
此地靠近大齐边界,因数十年来几经战乱,城垣一度损毁又一度修葺,这补补的城门绝不能够说面。
不过沈令蓁无心考究这些。
季嬷嬷搀着她在舱坐:“姑娘不必太过担忧,长公主特命老随您到庆州去,有老在,便是那西北的悍民长了三六臂,也绝欺负不到您上来!”
前来亲迎的人早已等在了城门前。
一路涉逾山,送亲队伍在四月十七的黄昏时分抵达了庆州治所庆阳。
那前来提醒的霍家仆从骑在上,尴尬地也不是,退也不是,回望向霍留行,见他叹着气,无奈地摇摇,使了个“回来”的。
这话虽未说全,明人却也都知可惜的是什么。
临近城门,车队减慢了行路速度,车外的季嬷嬷移开一侧窗,悄声与她说:“霍二郎亲自来了,可见还是有心的。”
沈令蓁有意外。
仆从领命打前去,却恰好慢了一步。那车轮的轨迹正对着坑洼,陷去陡地一震,把刚坐好不久的沈令蓁吓了一。
季嬷嬷向他们颔一颔首,示意无碍,训斥了车夫两句,就叫车继续前了。
原本她都打算好了,想霍留行约莫会请人代为亲迎。毕竟坐着轮椅大老远地跑这一趟着实折腾。
她打小过得本分,别说远门,平日里连太阳都少见,因此养得弱不禁风,这次接连行了二十来日路,疲惫得骨都快散架,此刻正打着神坐在车。
她惊呼着扶上车金较,堪堪稳住形,上凤冠差磕到车。
沈令蓁正了正襟袖,坐了回去,这次端正到十分。
车沈令蓁重新坐好,待车在城门停稳,听前方传来几个男声,大约是霍留行在与礼尚书及她的两位兄长说话,预备先将他们
季嬷嬷不动声地遥遥打量了一番轮椅上一喜服的霍留行,见他虽不良于行,腰背却笔,坐姿也颇有威仪,较京城的贵公们有过之而无不及,便答:“倒是当得起风度翩翩一说。”
前方大上的礼尚书及沈令蓁的堂表兄齐齐回首。
沈令蓁之前还真以为天天坐着不动的人该养成了大面的模样,笑了笑:“嬷嬷看人的光向来苛刻,能得你夸赞,莫不是仙郎凡?”
沈令蓁理襟袖的时候,另一注视着车队的霍留行忽然皱了皱眉,与后仆从说:“前方有坑洼,叫他们小心着绕开,别惊了新娘。”
汴京人多上佳,还不至于被这浪打晕,沈令蓁摆手示意无事,直到彻底望不见岸,才忍着泪了船舱。
“姑娘晚间仔细瞧了便知。”季嬷嬷又朝城门方向望了,这回叹一气,“只是可惜……”
季嬷嬷叹罢将窗阖上,提醒:“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