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整晚都是一派和气,没提北平,也没提顾雄飞。夜里他照例是给叶雪山烧烟,叶雪山见他忽然转了,心中暗暗纳罕,同时也松了一气。趴在床上侧过脸来,他百无聊赖的打量着林森;林森穿着一件贴小褂,前襟没系,苍白膛在外面,肤很薄,骨骼大。
林森放手里的烟扦,跪在床上低系了小褂纽扣。叶雪山笑:“遮什么遮,你还怕我看?”
临睡之前,叶雪山又:“明天想着跟我要支票。大哥了八万块钱。”
林森深以为然的一:“是,程武现在很可以独当一面了。”
叶雪山忽然起了疑心:“你怎么不和我怄气了?”
林森扭对他一笑:“可能是。”
叶雪山一边对冰激凌不以为然,一边一一的吃,冰激凌太凉了,凉到让他疼。林森见他一边吃一边鬼脸,但也没有阻拦,继续说:“洋行那边可是早就开门了,少爷这几天不在家,我也没等你,让伙计们全开工了。”
林森低低的笑:“不住,不了。”
叶雪山仰面朝天的闭了睛:“算你识相。”
然后他又挖起一勺冰激凌:“大冷的天吃这个?亏你想的来!”
林森伸长手臂,为他掖了掖被角:“好,记住了。”
叶雪山没言语,是完全放心的态度。他认为林森的脑非常够用,只可惜脱不掉匪气,上不得台面。
林森没反驳,好脾气的对他笑了笑,然后拎着保温桶去了厨房。片刻过后,他端着一盘冰激凌回了来,轻轻巧巧的放到叶雪山面前:“年后又要海了,少爷这回就不必去了吧?”
林森思及至此,骨悚然,几近绝望。如果让他再经历一场背叛与驱逐,他可真受不住了。
在接来的几天里,叶公馆一片太平。林森忙着洋行里的事,叶雪山落得清闲,由着大玩特玩,陀螺一样团团乱转。这天上午总算是回来了,门就睡;林森没理他,
去趟洋行。想不想吃什么?我路上正好买回来。”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是怕吓着叶雪山,结果反倒把叶雪山吓了一:“你大声说话!路上见鬼了?”
他已经跟了叶雪山三年,时光易逝,转就到了三十大几的年纪,真不知还能在这床上躺几年。再一转,他可能就四十多了。叶雪山一个漂漂亮亮的少爷,为什么要和个半老同床共枕?是图他的人还是图他的钱?
叶雪山看着林森,想起顾雄飞,末了就随说:“森,你是不是瘦了?”
叶雪山说:“多吃。”
叶雪山挖了一勺冰激凌送嘴里,凉得了一个鬼脸,随即答:“我不去了,我还总去?把船交给程武吧,他现在什么都懂了。”
林森说走就走,直过了大半天才回来,门时手里提着一只保温桶,笑眯眯的有话不直接说,走到叶雪山边弯腰问:“少爷,吃不吃冰激凌?”
林森扬手关了电灯,然后在旁边也躺了去,脸上还惯似的笑着。
叶雪山哑然失笑:“你老大不小的,就不要说孩话了!”
叶雪山摇了摇:“不吃什么,你去吧。”
林森继续烧烟:“怕你看了碍,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