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临默然片刻,背对着他似哭似笑的神:“那年我让你收全三十城再回来,是我愚昧了。再收三百座城你也不会回来。我以为你扛得住危险和孤独,后来才知,你本就是向往危险和孤独。”云翰并不否认,脉脉地说着残忍的话语:“臣本愚钝,便如顽石,注定要站着死去。”
景临抬手接住扶疏花叶间漏的光:“我也注定死在这里。来世定要去上看看,究竟是何等光景……”
“因为夜宿大漠,朔雪如席时,军中会有人两声笳。”
“陛却丝毫未变。”云翰微笑着说,“贫瘠关外,总比不上这儿的繁花。”
云翰长长地亲吻景临的龙袍,每一代君王的龙袍都浸饱了血的腥香。沉默的君主仰起,将苦闷散风里,听他的将军重复誓言:边疆,我为你守;威名,我为你立;宏图伟业,我为你达成。
只会抚在层层奏章之上吧。男人转了个,决定缓步离开。
这一年景临三十六岁。
“很好。”景临轻描淡写地拨手边的花叶,“有你守着,边境也可多消停几年。”
“陛万岁。”云翰说。
此事值得纪念:他终于比先帝多活了一岁,打破了祖宗的纪录,然而这一小步似乎也只能到此为止。
云翰跟在他后,看见了帝王的手,玉砌的指尖沾着未的墨迹。他像看见什么稀奇玩意般弯了弯嘴角。
云翰跪见他的陛,景临说平,于是云翰站起来低看着他。景临还是得仰视云翰,正如有些事是他穷其一生所及不上。景临垂矜持的睫:“今天阳光很好,陪我去走走。”言毕便起步领路,不容回答。
“我走了,我不会记得你!”云翰结束花的风谈,斩断彻夜的交,在日前整装启程,任骑边的风卷走一切牵念。晨光初,皇帝赐给他最后一次漫长的目送。他会得到应得的荣耀!
“麾无人可堪重任,臣不敢离开。”
御书房的门却轻响一声开了。倚门而立的君主像是不适应外的灿烂阳光,微眯着问:“既然来了,为什么不通报?”
他的确盼望着在苦寒中形销骨立,成为和着烈酒唱的歌谣。景临是他遥望的月白花,是南国悱恻的雨、比盐碱地更空泛荒芜的诗句,是昏昏年月里绮丽而无用的一切。他最喜它们,是在遥遥思念时。
“谢陛信任。”
景临松开他,转沿着蜿蜒的白卵石折穿行:“既然如此,是什么事让将军立誓不回来?”
然而他们都无法万岁。归来重聚的机会寥寥可数,把酒笑谈的快意在涓滴间用尽,此后徒然追忆,便只剩凉薄的思念和无尽的风沙。
景临的生命在寂静地向尾声。除此之外,京城里一切照旧,顺理成章得近乎乏味。卫宁之领着闲职,一板一地虚耗年华。再也不会有人提醒皇帝从奏折堆里偶尔抬起来,这想必是其短
【六】
景临笑了一声,抬手住他的巴,左右端详了两:“战神也有白发了。”
然而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冒犯君威的事。云翰跟着景临走向熟悉的花庭,步履相闻,踏过十二年漫长的时光。景临的神有些茫然,但景临习惯了将不该的神悉数掩藏:“为何不接受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