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策虽有心理准备,可当那双盈盈的睛,带着陌生和戒备望向自己,他还是窒住了:“昭昭。”
他深居府中养伤,白日里,神好些,就陪着昭昭。
“我不是柴桑人,幼时在临海郡,来柴桑两年,又去了武陵郡,”昭昭看着江中巨浪,在初秋风雨中,冒着雨和婢女说,“可是,是柴桑收留了我和哥哥。”
沈宅的榭,造得独特,旁边没有围栏,木地板旁就是池塘。
沈策受重伤,心腹大将仅剩四人,再无力西伐,沈家军仓促撤回……也给未来的南境留无数隐患。沈策深知后患,却无可奈何。
于荣说,她深夜江,救上来就不再认人。现在看,比他想得更严重。
沈昭昭的,在军营早传开。今日更胜往昔,让他想到:有一人,清扬婉兮。
昭昭从被接走,就跟着哥哥西伐,回来又深藏在沈宅,这里的兵士没有见过她的真容。等到监看的军队离开,昭昭让婢女收拾衣,来到江边军营。
他要再叫她,她先压住骰,冷清清地说:“你们这些人,见我哥落难,一个不留。给大将军的贺礼还在前厅,都拿走。”
她不答,手指捻着一个小骰,骰有六面,上都有凸起,被她捻一,就会像小陀螺似的,在地板上转好几圈。
回柴桑,他命人把沈宅大门封闭,不接贺信,不接贺礼。
江之王,一战震慑四海。
沈策认为,白天昭昭看得到自己的脸,看久了,总能想起来。
沈策哽住,半晌,轻声说:“将军迟早要回来,留着吧。”
一旦这里没有军队,就是一块鱼肉:“柴桑是军事要,落到外人手里,对南境没有任何好。求将军为南境,死守柴桑。”她拦着,死活不肯让。
骂的久了,他不
咕噜转两圈,咕噜再转两圈。
江岸,只剩柴桑儿郎,还有沈策留来不多的兵。
这里也是哥哥从军的地方,从一个小参将到封王,都在守着的地方。
昭昭不言:就算柴桑失守,南境再次四分五裂,有兵权就会有自己的土地,这个将军当然不会为了和他无关的柴桑浪费兵力。
后半句,他不能想。
荆州鏖战,沈策麾大将战死十三人。最后沈家军仅剩五百余人,个个通红,指里全是血。他从尸山血海走,仿佛阎王殿爬来的鬼王。
雨落池塘,有一个瘦弱的背影倚着,全然忘了裙角被风落面。那,浸透了裙角,还在一往上走,要在布上走得更远。
放弃柴桑。
他洗净手,脱了鞋,光着脚沿长廊,往榭边去。
住沈策的帐篷,陪他们守江。
“将军若败了……”元喜在想,他们还可以去西面,西面还有沈家军。
昭昭不再看他,接着转那个陀螺骰。
昭昭被伤了肩,被元喜抱住,怕她被撤军的踢伤。元喜不停哭,她不懂为什么明明都是南境的人,却没人愿意守着这里。
昭昭始终把他当成外人,临阵撤兵、抛弃柴桑的人,对他全是冷言冷语。于荣怕沈策听到这些无益养伤,他反而笑说:“她斥责的越狠,越说明心里有哥哥,我听了兴。”
上人挥鞭,打开这个已经失了势的沈策胞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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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不会败,”她泪笑,手中是刚拿到的密报,一万七骑兵尽灭,沈策已亡,“我哥是将星临世,怎会败。谁都会败,他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