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过陈蓉，他说，那不是事实，爸是枉死的对不对。陈蓉始终一脸青白，只抓着宴禹，一双睛直勾勾盯着他，声音尖利：“是你爸要杀人，是他先动的手。你爸不在了，我还在，不警察问你什么，你什么都不要讲。”

咬着烟，宴禹眯看着楼湖亭，翠绿植株，忽地电话铃声响起，却是讨债人。他许承诺，答应请人吃夜宵。如今闻延外归来，宴禹不见人影，别说宵夜，连早也无，说好的花花草草，更是萎靡不振，一副许久未被照料的模样。

陈世华在庭上供认不讳，然而他父亲的死因并不是因为那在肚上的那刀，而是在争执过程中，不小心碰到脑袋，造成的颅血。多么冤枉，多么荒唐。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没得突然，突然的甚至没法给陈叔定罪。只因那人及时报警，叫救护车，再参考陈蓉证词，是他爸先动的手，拿的刀。

判决来了，正当防卫，不判刑。

闻延咳嗽一声，磁十足的声音在宴禹耳边微震，他让他不要自作多，问来地址不过是为了寄一些保养品，没多别的意思。宴禹笑了几声，心里是有些失落，却也不多。只胡天乱地和闻延瞎聊，挂了电

宴禹又能讲什么，事发生的时候，他本不在场，能讲什么。

他有多么恨陈蓉，就有多么恨自己。恨自己无能为力，他父亲那样正直温柔的人，怎会杀人。那是一条人命，怎么会到最后，凶手却半责任也不背。他不敢猜测陈蓉在里边，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他已经没了爸，他不想再没妈，可他又没法原谅，疚心和怨恨日复一日地折磨着他。

宴禹慢吞吞在医院的楼梯里走着，他登上最后一层，推开铁门，阳光刺他里。风鼓动着他的衬衫，中午阳光烈，宴禹沿着建筑边缘的阴影走，他坐在满是灰尘的背光，挨着楼边，一双悬在空中，他给自己了烟。

从那泪的温度，到阳光，甚至空气中花的味，宴禹神经被挑动了。

直到那耳环，他在家中发现的耳环。他有了一个荒唐的猜测，却不敢笃定。他交给了程楚，让人清洗之前，先一个血鉴定。结果来了，果不其然，那是他父亲的血。程楚得了结果，问他，还洗不洗。宴禹在电话那沉默久久，最终低声：“不洗。”

宴禹先是抱歉，又明苦衷。家中有人生病，他千里迢迢归来，只为照料老人，至于什么时候回去，他也不知。闻延在电话那默了默，接着又问在哪。宴禹不明所以，报了地址。他嘴上调笑，难不成闻延要为不值钱的宵夜，花时间力，不远万里，来一场千里送？

都是麻木的，灰的，看不到任何颜。直到有次，老太太再也熬不住了，抱着他哭，瘦小糙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手腕，那乎乎的泪落在他的耳边、脸颊、颈窝里。那种觉很奇怪，就像是边有什么东西破了，一切声音，颜，官，顺着那破，涌到了他上。

宴禹反手抱住老太太瘦小的躯，他不知自己生病了，他对外界的知力非常弱。可他终于找回觉后，却从未如此鲜明地受过，他还活着，宴禹大地着气，憋在心几个月的绪，终于在那一刻，爆发来。他哭得很狼狈，几近缺氧。他还活着，可父亲，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