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是他眨着双深莫测的糊人，终于轮到他瞠目结一脸傻样，报应啊报应，冥冥中果然自有因果。洛云放心里格外舒坦：“战场上哪里有不死人的。谁都不是钢筋铁骨不死之，你我皆一样。”

这人一较真起来与平素浑然两个模样，眉目沉静眸光炯炯，端的沉着稳健一派主将之风。边说边腾手来，手指沾着茶在桌面上划。隔得太远怕他看不清晰，索拉过凳挨着洛云放侧坐。洛云放稍落，就能清楚看到他颌上疤痕，浅白一，隐隐绰绰被泛起的胡渣遮盖着：“这儿、这儿，还有那儿……都是易守难攻的地方，还有这山，险得很，不好布阵……这事啊，有难。”

他这是忐忑了。越是没底，他话越多。洛云放静默地听，就着半碟素菜慢慢喝一碗小米粥，咽最后一，放碗，侧首平视：“我不伤心。”

。他在大娘大婶堆里人缘好，厨娘知这位大当家来蹭饭，一盘白面馒垒得好似小山般。这得天独厚的，燕大当家是一份，连洛督军都没有。

打从兵那天起，他和燕啸就栓在一块儿，撕扯不开了。真若败了，他和燕啸都没好场。

谁人不惜命，谁人不畏死。武将戎一生，杀气环连鬼魅见了都要退三分，独独忌惮一个“败”字。一时之差，一令之误，血成河，满城缟素。兵家无小事，不得不慎，不得不忧，不得不重之再重。

不言寝不语，都是锦绣堆里长大，名门世家打小立起的规矩。到了这边，一个长年在山匪窝里打混，一个领兵征战时连草都嚼过，于是就不再讲究这些。燕啸一面掰着馒一面又接着方才的话题：“灵州咱们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占了先机，后才不那么费事。就这样，也不过算个险胜。如今姓戚的那边早有准备，对青州我们又没那么熟悉，这仗不好打，得慢慢磨。”

洛云放扭回，怡然自得给自己舀一碗汤，素来表稀少的脸上无风无浪，转依旧冷冰冰睨他：“贺鸣的事，我不伤心。”

不但难，而且熬人。只要想想这烽火狼烟的日还得捱至少三年，连燕啸这样的都忍不住丧气皱眉，一摆手把茶盏推得老远，吃在嘴里的白面馒也不那么香甜。手着桌面将地形简图一画再画，战场无刀剑无，自来功名利禄都从白骨血海里来。烽火狼烟不是好归，无定河边骨，闺梦里人。再良善的人厮杀久了，心也能如铁石。打仗没有不死人的，可死的不是自个儿谁都悟不了那份疼。

燕啸中一亮，不知想起什么，眸光闪烁不定，脸上涌起万千思绪。大战之前不可轻言生死，洛云放本打算就此住任由他去想，见他迟迟不声，便不自觉又脱说：“文死谏武死战。革裹尸总好过混沌度日，倘果真不成，风沙黄土埋的也不单单是你一个。”

所以，你也别在乎。没有淌不去的河，没有过不去的坎。朝夕相同甘共苦的表弟一夕离心，再怒再恼再刺心，我也过来，你担心什么？

他说完话就低端起碗来喝汤，手背忽地一，端碗的手就被紧紧覆上。洛云放顺势转，燕啸那张大脸便在前越显越大，直至嘴唇

他乍然住，两圆睁，双唇翕张，却半晌说不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