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田师爷。小老瞪着珠抖着胡，一跃而起，起大烟杆重重敲上他的脑袋：“我就知你存了这个心思！”

洛云澜卷着书本的十指绞得更紧，小心吞了，声调发颤：“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上海风秋……

“……”洛督军不听戏，就好把弟弟拉书房背古诗。粉白净的团脸上因紧张升起两团红晕，额上汗津津一片。飞速抬瞄了瞄依旧双紧闭的兄长，洛小公复又怯生生开，“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一首终了，方敢抬，圆溜溜一双满怀期待地看向书桌后。

贺鸣把腰折得更低，视线自鞋尖望向阔大的桌面，堪堪及他雪白削尖的巴时，猛然收住：“和原先探听到的一样，看不蹊跷。”

一神采飞扬，只要无视角上那一丝丝迫不及待，只要罔顾唇角上那一些些“老可等来这个机会”的亢奋激动，一切还是很激四溢，很鼓舞人心，很好的。

大当家燕啸是叶斗天捡来的。因不是亲生，所以也不拘束。说是打小就野猴般山山上到窜，成天领着帮无所事事的熊孩偷鸡摸狗打架玩闹。东家摘个瓜

纵然习武多年，双掌早已叫弓刀长剑磨一层薄茧，富贵奢靡的豪族之家依然可以用锦衣玉为家中孙堆砌一纤尘不染的芝兰之姿。寻常贫寒之家的弟却早已在日复一日的霜冻雨雪与辛苦劳作后，将掌心磨得血肉模糊，直至双手十指皲裂，糙一如驿旁枯死的老树。

跃动着的手指倏然落，贺鸣躯一怔，旋即悚然回神。视线再不敢多停留，急急压低看向自己的鞋尖。

糯米团两手卷着书册，摇晃脑大声地背：“飒飒西风满院载，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开。”童音清脆，盖过屋外秋蝉嘶鸣。

正房嫡与旁枝落魄孙向来天差地别。

第六章

那边厢，督军府里也有人正心筹谋。

“换一首。”

“继续。”

只因为不同，就有了云泥之分，何其不公。

洛云放穿着一袭宽松的家常长衫，仰倒在宽大的紫檀木圈椅里，双目闭阖，似睡非睡。和着起起伏伏的背诵声，指尖在乌紫的扶手上微微动。修长的手指在暗沉家的映衬，越发显得白皙如玉。

有人低掩面，有人茫然四顾，有人瞠目结――前废话那么多，你想说的不就是最后这一句吗？

贺鸣躬站在书桌边，屏息凝神，眉目极尽低敛。即使一路追随洛云放从京城来到这僻远的落雁城，更有几分血缘联系，在一众屏州官吏和外人中，他早已是洛云放的心腹。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在这位寡言冷淡的表兄面前，他仍然是如初见时那般心惴惴发憷，丝毫不敢抬同他对视。

洛云放巴，却没理会他的期许，落在扶手上的指尖轻叩两：“啸然寨那里，打听到什么？”

占地极大的书房，临着花园的墙上一溜设了一长排雕花细致的格窗，窗外枫红叶黄松柏长青，更远天尽，余晖似锦晚霞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