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深,如纱幔轻拢山尖。新雨过后秋气邈远,路积着几只拳大的洼,一踩就是一脚深泥。层层丹枫如薪火燎原,红半边苍天。梵音安谧,隐约可见一座苍朴庙庵林立其中,朱漆大门旁贴着两黄纸,上面写着庄肃的梵文,黒木牌匾刻着“凝枫庵”三字。
卫之遥凝视他半晌,终是无可奈何地摊开手,把人抱到火堆旁安置舒服。他守在对方侧,凝视从石密密淌的帘,唇角微扬,阖睡去。
好半天,卫之遥才默然:“……谢公,您是金贵之躯,跟卫某一介莽夫,犯不着动气,也犯不着给自己添堵。老夫人和老爷还在家里等您回去,到时候您想怎么罚卫某,都随便……”
伴着空灵钟声,门前沙沙声不绝于耳,只见一老尼低扫着落叶。那老尼一衣,神态安详,瘦削清癯,她抬起,对着远渐行渐近的两个影,竖掌于,低声:“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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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予彬始终不动,尽躯缩成了个球,却是如磐石。卫之遥犯疑,凑近一看,只听一阵轻柔疲倦的鼾声传来,原来对方早已睡熟。
凝枫庵是谢老夫人晚年教的居所。卫之遥暗暗打量,未见得有什么奇特,只摇了摇。
谢公脚步一顿,一僵,疑惑地瞧卫之遥那张漠然冷淡,几乎是毫无诚意的脸,脆扭:“本公不缺胳膊不缺,要你多闲事?”
两人大瞪小对峙片刻。终于,卫之遥那对冷淡的眸令谢公一腔惊涛骇浪化作绵绵细雨,凄凄惨惨地在心淅沥。气势上,胜负已分,谢予彬颓然松了手,抱膝蹲,把深深埋在膝盖里,将自己圈成了怂包模样。
谢予彬瞪:“你不脸面,本公可要面。现在荒郊野岭当然没得说,到了城里,本公上两条泥,怎么能迈给人看!”
“让你慢些走,慢些走!这路都是泥,你走那么快是敢去投胎吗?!”
见他认怂,卫之遥忍不住也自我嫌弃地觉得自己太斤斤计较。他沉默半晌,走到一边生好火堆,待那火一窜起,这才慢慢:“火生好了……”
卫之遥的衣襟就咬牙切齿:“本公先是被绑架,又是被你恐吓!你就是这贼老天派来讥我耍我,让我一辈不得安生,是不是?!”
卫之遥目光一利:“何来绑架?何来恐吓?公可否把话说明白些?”
卫之遥轻叹一声,只得跟上。谁知走了几里,一座庙宇映帘,谢予彬前一亮,兴冲冲:“到了,就是这儿!”
谢予彬还是缩成个鸵鸟,呆在任冷风拂,一动不动。卫之遥暗暗叹气,将火堆朝挪了挪,走到对方侧,轻手轻脚地坐了来。
谢予彬气恼地提着长袍,在泥淖中艰难前行。卫之遥只能放慢脚步,蹙眉:“泥中行路,再怎么小心也难保衣净,谢公就不能利些?”
谢予彬张结,这心中是百交集,可当的状况是百难辩。卫之遥又施展冷暴力,只定神看着他。
“二位施主,到
卫之遥突然:“谢公,让卫某来背你如何?”
卫之遥心里一直念着谢老夫人。昨晚老太太受了巨大刺激,让自己来寻人时,显然是虚弱不堪,他生怕带谢予彬回去迟了,会多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