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撑军荼利的藤条、连同军荼利本，也自外而碎裂散落，好似裂的泥偶维系不住原型，大块绿外壳自他狰狞面容上剥落，就连嗓音也嘶哑刺耳，好似破风箱一般嘶嘶漏气，他两茫然，恍然：“这不……可能……区区、凡人，岂能坏我金……”

他举止缓慢，徐徐取神州鼎，慎重放在陆升手中，低声：“抱阳，你听我说。”

谢瑢只垂目笑：“不曾。”

谢瑢原本要讥诮几句，说三小从来就不曾等过他，嘲讽五百年岁月不过是李婴自己执迷不悟、一厢愿，那位李夫人自始至终，就未曾将他放在心上过。

他去势凌厉，斩断了数不尽的挡路细藤，长剑深深刺佛像，将海底轮所在的光影漩涡击得粉碎。

陆升与这凶剑日夜相，不知不觉便有共鸣，悬壶鞘，足发力，往那绿藤佛像刺去。

陆升越听越不对劲，几次三番要开，都被谢瑢住嘴唇制止，待谢瑢一气叮嘱完毕，问他可记了？

谢瑢面如霜雪般青白，冷笑：“邪外、鬼蜮魑魅，安敢妄称神佛？”

那铜鼎手冰凉沉重，陆升意识攥紧，屏住呼应：“好。”

陆升抬起，碎片终于散得尽了，视线清明起来，那在上、宛若皓月当空的贵公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面前，笑：“我们回去罢。”

那怪却置若罔闻，仍是喃喃：“这不……可能……我明明……以倾城之力召请明王，何以仍是……失败了？”

这一丝中原上古神的怨恨凶念，自寻溯源，自然而然聚集到了军荼利的致命要害当中，在陆升里闪闪烁烁，清晰如暗夜明灯。

一旦粉碎，便成势不可挡，那佛像开始，藤蔓炸开无数裂痕，寸寸碎裂，飞快蔓延到枝节末端，漫天遍野的绿藤仿佛脆弱不堪的薄琉璃，发清脆破裂声，窸窸窣窣落了满地，清脆声响犹如珍珠落玉盘，渐渐堆积成及膝深的绿雪堆。

荼利收养分时，一并脉中。

那怪终于转了转残缺一半的金绿珠，恶狠狠瞪着谢瑢，嘶哑哭：“我还、不能死……三小，在等着……”

只是直至哀哭声竭、绿藤无影、琉璃碎尽，他也未将只言片语说。

陆升长舒气，忙收剑回鞘，往四周张望，断残垣尽被埋在犹如绿雪的碎屑，反倒如同初万萌芽一般，绿意盎然、生机萌动，叫人不自觉生几分期许来。他走得近了，上上打量谢瑢，忧心：“阿瑢可曾受伤？”

——若论起耗尽一生、追奔无望之的徒劳来，他又有什么资格讥讽别人？

谢瑢：“我要亡你，连天也助我，你若不失败，天理不容。”

谢瑢：“你在此静候，长则半日，短则须臾，就有一株参天大树长来。树名扶桑，能贯通天地，只需顺着树爬上去，就能返回人间……回去之后，将毕方封鼎中，隔绝天机，断了两界通路，自然不会有鬼叶之再寻隙闯，祸害先古遗民。这鼎暂且收好，无论对任何人，也绝不可透半句。离了台城，也不可回府，暂住在大王庄中，那群妖怪虽然不通人世故，却能护得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