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只见到对面车垂着青竹丝织就的竹帘,浅葱犹如清晨迷蒙在淮上一抹青烟,帘帐隐隐约约透个人影来。
童夫人禁不住坐直了躯,只觉得手足俱有些微颤抖,车交错而过时,她撩起窗帘,往外看了一。
因着封安国侯的消息,朝野表面上安稳,私底却是暗潜涌,几家喜几家忧,几家动了心思,几家熄了念,不一而足。
待得车行得远了,童夫人方才抚了抚悸动的,了微红的角,长长呼气来,心中便有了小小的满足。果然那样阆苑仙葩两位人的嗣,合该是这般尘华、人心折的模样。
她转过去,便见到花廊笑走来个年轻的男,眉俊秀如画,粉面笑,桃花蕴着三分风。穿一橘艳艳的萱草深衣,裁的是京城最时兴的样式,衣缘袖染成玫瑰紫,又用银线绣着繁丽的花鸟鱼虫。腰间坠着光溢彩的紫玉明月璜、绞金串珊瑚玛瑙的如意结、孔雀羽编成的通草花结苏……走动时玉相击,玎玲珰琅作响,竟比月楼的牌还要繁花似锦、招摇过市。
她这边厢想得神,直等庄敬连唤了数声方才回过神来,不觉有些赧然,解释:“妾只是在想,安国侯何等芝兰玉树的人,也不知最后要便宜哪家的女儿。”
十九年仲夏那日,童夫人自娘家回府,车穿过七环桥时,同迎面而来的一辆车狭路相逢。七环桥路窄,她用的是左光禄大夫规制的驷乘车,格外宽大,便阻住了通路。对面的侍女笑意,嗓音柔婉,只:“童夫人先请。”
这一年谢瑢刚及冠,仍是着素淡白衣,不曾束发,坐姿安闲。再多却看得不真切,却仍是叫童夫人心如小鹿乱撞,只觉哪怕人间万千绝,董贤再世,卫玠重生,也比不过竹帘遮掩,这典雅荣华的影。
渭南侯夫人摔碎了两个蟠桃献瑞白玉鼎、三个青白薄胎松竹梅方瓶、一整套彩珠玉如意,便怒气冲冲地往乌衣巷去了。
谢瑢封侯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渭南侯府,因了侯夫人对这长的态度,阖府仆从竟不敢笑容,却又怕被外人看端倪,又要装喜悦的神态,当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成,为难得很。
她才了王氏府门,便听人唤:“三堂嫂!我正打算明日拜访渭南侯府,可巧今日就见到三堂嫂了。”
若是换作后世,童夫人这心绪举止,倒有个贴切的词形容,是为“追星”。
庄敬却冷声连笑:“有那位嫡母在,他只怕谁家的女儿也娶不着。”
这青年正是谢宜的幼弟谢宵,是如今掌陈郡谢氏一族的丞相谢辽的幺,今年不过二十五岁,只比谢瑢大四个月
那车便缓缓转到了桥宽阔,因路略窄,夫转圜时花费了些时候,童夫人便听见自家仆从同对面的仆从小声交谈了几句,那侍女自报家门,竟是渭南侯长公的车驾。
那青年生得姿,迈步方正,宇轩昂中却又透着纨绔习气,走近了更是对着王夫人恭恭敬敬深施一礼,一张俊俏容颜笑得人畜无害、风回雪:“小弟恭喜三堂嫂、贺喜三堂嫂。”
庄敬自然不知晓,他此言早就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