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瑢却依然半分也不动容,淡然一笑,却好似清冷月辉荧荧散开,容貌间愈发缺少人气,隐约竟有几分迎神舞时,招引神明临的模样,唯有嗓音仍是饱讥诮嘲讽,与往日并无差异,“王妃年老昏聩,看错了人。谢某不过一介白,无亲族,外无助军,连世之位也被夺了去,有何德何能,当得起王妃青,力挽狂澜?抱阳,休听这老妖婆信雌黄。”
果真是楚霸王的妃,一言不合,就要诛杀。
变生肘腋,陆升只得压满腔疑问,他屈膝沉腰,逆着自墙破畅通无阻传堂而过的狂风,几步跨过满地砖瓦残,一把推开侧厅大门,却只见侯彦正惊恐
陆升也倏然起,一把握住悬壶剑柄,谢瑢仍游刃有余笑:“抱阳,你果然有霸王之相,就连昔日的楚霸王,如今也要唤你一声大哥。”
大晋皇权不稳,帝位动摇,如今王座之上的少年,亦不过是个傀儡罢了。然而群王虎视眈眈,世家居心叵测,个个犹如饿狼般,盯着帝位垂涎三尺。故而,若是游说彭城王争一争,尚在理之中,为何却看上谢瑢了?
陆升不由语,谢瑢却笑起来,他也不知自何一柄云龙洒银宣绘墨山的折扇,徐徐展开了轻轻摇动,姿态潇洒从容得很,“原来如此,果然如此,王妃甘为着大局,连常也不顾,不愧能成大事者。”
虞姬不以为忤,却正答:“妾只见:狄夷肆、生灵涂炭,狼烟过,十室九空。台城阶上无明君,殿缺贤臣。天德不位,山河四分五裂,百姓惨受灾殃。谢先生心怀锦绣能经世,手握权可安,如今坐视九鼎倾崩、国祚悲断,何以偏偏……却一味作上观?”
虞姬顿时面微沉了沉,却转而笑:“谢公谬赞,妾冒昧,敢问公,如何看当今天?”
随即山崩地裂一声巨响,客栈最好的天字客房顿时自而外、炸得四分五裂,一龙卷风冲破房砖瓦,扶摇直上,顿时满城风云变,堪堪晴朗一日的天空再度被乌云笼罩,狂风呼啸,竟有片片碎瓦被卷上半空,碰撞敲击,无声无息碎成米分末。
谢瑢哼笑一声,反相诘:“生者之世,与尔等亡灵何?”
话音才落,虞姬长袖无风而起,猎猎翻飞,仿佛骤然化作一团暴烈烧灼的红云,谢瑢手中折扇一翻,室顿时卷起一阵狂风,他只简短吩咐:“护住那小崽。”
陆升闻言,却徐徐转过去,望向谢瑢俊逸无双的侧颜,一时间又是怔然、又是错愕,喃喃:“阿瑢……莫非你……”
仍是叹:“妾是继母,他自然不肯。然而家中上有祖母亲父、有三位兄长,忧心孙幼弟、幺轻狂,四郎也不肯见了不成?”
谢公不开则已,一开果然毒辣,人怕白,是人之本,纵使这怨灵有数百岁的年纪也概莫能外。虞姬果然几分怒容,一甩长袖,怒:“妾好言相劝,你执迷不悟便罢了,如此不识大,其罪当诛!吕童!”
他固然同谢瑢一历险良多,然而谢瑢……也不过有几分手腕、能通鬼神罢了,这着虞姬名的怨灵为何却起了说客,言之意,竟颇有几分大逆不的煽动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