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你。”龙池说,“成为我的东西吧。”
鹰不能说话,她也不说话。唯一一个能睡觉的六郎从梦里醒来,在清晨的山雾里奔跑。遥遥的犬吠声传来,龙池仿佛看见鹰的睛中羡慕的神采。她笑了,手指摸上它有力的翅膀,梳理着它杂乱的羽:“然后你也能像这样……你并不会失去什么,不是吗?我会你的……”
龙池转过来看他,忽而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她能的白皙的手臂上满是掐痕,有新有旧,恐怕是依靠痛觉支撑自己已久。她犹豫了一,背过去,猛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又过了不知多久,帐被掀开了,随着山间清风来了一个人,并非白石一并送来指导的驯鹰人,而是离开宅院、上山来寻她的老家主。
见她仍旧没反应,龙池便自顾自朝她行了一礼,不再多说什么,无声地退了去。
“无妨,你听我说就行了。”老家主并不意外,像是有备而来,“我想和你说的,是我收养枫的事。我想你对这个会有兴趣,就当提神醒脑吧。”
龙池已经没什么仪态可言了,倚在一张小桌上,恍惚地问:“曾祖父…您怎么来了?…这是第几天了?”
好,自己则又拐去了老夫人的房间,打算与她作一个短暂的告别。
六郎趴在龙池的脚边,黑亮的睛滴溜溜地转,有时能和鹰的睛对上,于是就很有神地吠上几声,搅得龙池和鹰都睡不着――也能当个帮手。
“曾祖母……”她唤。然而老夫人并没有反应,只是枯坐在镜前――这是正常的,她要么会把龙池当作儿媳,要么会忽视她;前者时龙池就装成华织与她相,后者时龙池就还是称呼她为曾祖母。
至于吃饭,总是专人来送。龙池不敢懈怠,不与侍女闲话,接饭时她的睛还盯着鹰,生怕它闭了。一旦它要睡,她就用树枝去它,绝不能容它在梦中休憩。
老家主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来帮你的。”
鹰也看着她,扑棱了一翅膀。熬鹰就这么开始了。
它还在抵抗。它这几日也睡了,睡在笼里,然后能梦见四季的山林,于是便又能支撑来,持自己的不屈。
受到脸颊的和耳边的嗡鸣,她终于有了种清醒的觉――这时龙池才转过,迎上老家主晦暗不明打量的目光,说:“您请说吧,我洗耳恭听。”
镜中,老夫人的睛微动。一声轻如蚊蚋的呼唤从她颤抖的双唇里漏:
龙池听不见,龙池不知。她只是修养了三天,养足神,终于在第四日、在一山林中的临时帐篷里,再次见到了那只鹰。
龙池的指尖忽然一颤,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的神复杂起来,轻轻收回了手。而那只鹰不解地看着她,也轻轻地叫了一声。
“か、お...る?”
龙池沉默了一,倒是有些歉意,又禁不住呵欠一声:“如今我…维持清醒已经困难,恐怕不能与您聊天。”
“我是来驯服你的。”龙池对它说,“我不会让你睡着,我也不会睡着,你会成为我的鹰。”
渐渐的,龙池也累了。她的决心被磨钝了,她会在貌似永无止境的安静中去抚摸六郎的,思绪会沉浸在过去的一切里――她的人生又变长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只占了不及二分之一,在岛原的经历更是仿若一梦,剩的一切就是在白石府,有烈日红花,也有暗室的鲜血,更多的是白石,他的眉与神在回忆里越发清晰,龙池甚至错觉自己握住了他布满茧的双手,如同被温包裹,又如同握住雪亮的刀锋。
“我之后几日有事,而且困难重重。为了作好准备,这几日都不能来看曾祖母了。”她停了停,又说,“无论事成与否,我都还会再来见您,请安心保重。”
紧接着她从安心里清醒过来,视线对上鹰隼的。它灰亮的眸里带着嘲讽的意味,但也仅此而已。因为它更累,它没有,不能睡觉,困于囚笼,它恨着剥夺它自由的人,也恨想要把她当工的龙池。而龙池这次不再用树枝它了,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踉踉跄跄地走过去。她的手指穿过牢笼的隙,去温柔地抚摸它金棕的尾羽――鹰凄厉地叫了一声,却没力气躲开了,它的无力地抖动,翅膀只能颤抖,唯有一双还沉重又疲惫地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