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并没有来。

天刚明时，祠堂的门终于被人急匆匆推开了。那一刻他就像终于等到了铡刀的死囚，在绝望中闭上睛，听见来人疾步奔到万长文边叫了声东家，诚惶诚恐说：“办事的人把话传回来了，那两个条到死都不肯交代‘画师’是谁……”

“实、实在没办法，最后只能杀掉了事，还放了把火，不知怎么地跑去两个小崽……”

枪声从后响起，尸倒地一声闷响，法医、刑摄和公证员一拥而上。

张惊恐的脸。万长文坐在前方正中的太师椅上，拿着把匕首慢条斯理地剔指甲，边挂着一排狰狞生锈的刑，生肉烧焦的臭味混合着血腥弥漫在空气中，一层层浸透了祠堂的地砖和墙。

万长文还在逃，边境贩毒也还在继续。从那时起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是素不相识的战友用尸骨铺平了自己爬地狱的路，是刻骨铭心的血仇压在肩上，督促着他在这人世间继续前行。

云层低垂，苍穹广袤。风掠过芦苇一圈圈波浪，穿过苍凉宏大的尘世，呼啸奔向南方。

林炡不由默然。

哐当一声亮响，万长文劈手摔了匕首，大骂摔桌和沸腾人声四传来，但他轰轰作响的耳鼓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随之而来的羞惭、难以置信的错愕、轰然冲的暴怒……无数种激烈绪同时重击在心，让他整个人向后倒去，倒在了祠堂不知多少年积累来的血黑泥砖上，失神的睛望着晦暗天穹。

“没想到你真的同意了把解行的碑立在这里。”林炡从张博明的墓碑前转过，“本来冯厅还找我商量，打听你会不会像把步重华那样把骨灰迁到北边去，图以后祭拜方便呢。”

“刚才都在找你，还以为你不来了。”

宋平在遗像前停脚步，咽痉挛发抖。吴雩接过相框，眶通红的步重华张开手，父俩给了彼此一个紧紧的拥抱。

砰！

仪式终于结束，人群渐渐散尽了。林炡背对着阳光，俯放一束白花，起时呼了气：

——云滇烈士陵园。

……

等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得可怕，最开始他想吼叫、想挣扎、想不顾一切撞开那扇门疯狂地跑去，想付所有代价穿越回千山万之外的家乡，哪怕再看一年迈的爹妈；但冰冷恐怖的现实是他什么都不能，只能跟其他人一起直跪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心几乎停止，机械等待着漫长、痛苦的死亡最终来临。

吴雩静静立在旁边新落成的墓碑前，肩上披着一件崭新的警服外套，双手在袋里。阳光投他斜签拉长的影，与一排排灰碑影平行，一时竟然分不彼此。

黑白照片上的解行风神俊秀、目光明亮，而吴雩眉宇间已经落了细微的风霜，闻言摇摇：“他没有骨灰，碑立在哪里都一样。”

“什么？！”

那个时候他还年轻，还不叫现在的名字宋平，后来的特组负责人胡良安也没有积劳成疾，当时还是他的单线上级。后来他被边防武警成功解救回来，改名换姓、漫漫北上，心俱疲遍鳞伤，左手只有一个简单的行李包，右手牵着一名同样伤痕累累的稚。

“再说他是在云滇长大的，也许更想跟自己的同伴和战友相聚在一起吧，毕竟特组在这里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