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耿自告奋勇去接人。开的是他自己的车,后座上横七竖八堆满杂,盛实安骂他骂惯了,倒不打紧,只是想到谢小也要坐,连忙收拾净。
她该生气吗?今天的遭遇离奇,的确算不得愉悦,她刚才真有心买一百斤炸药扛回家火。但陈嘉扬寻找多年的恩人原来是仇人的女儿、仇人的妹妹,她还顾得上生气?她落井石地想捧腹大笑,她甚至同陈嘉扬这个倒霉。
而陈嘉扬初到北平时有无数次路过金府大门。事不过三,过了就是罗曼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屡屡错过,未必不失为一种缘分,是为命定的相遇苦心志劳筋骨,是主角才得上的浪漫。
盛实安像是没想到他还记得谢馥甯这茬,怔了一,咬咬嘴唇,说:“她刚回去了。你没看见。”
车到山,阿耿放慢车速,“如今想来,难怪后来在上海找不到她——因为她随金家来北平了,没等陈哥到北平,她又了洋。”
谁料盛实安今天的“晚些回来”分外货真价实,他在电影院外等到最晚一场电影散场,打盹不断,在睡梦中听到有人敲窗,打着呵欠降车窗,听人问他:“你怎么来了?”
夜里风凉,盛实安抱着胳膊跑上楼,去洗澡,把冷冰冰的躯泡,再裹上绒绒浴袍来,踩上
101自助吃糖
盛实安没搭腔,有几分不想问,却也并非不想听。好在阿耿打开了话匣便停不来,“陈哥当年在上海,你知的,家没了,他在街蹲金九霖,上就只有那么几块钱,所以一天只吃一顿饭,可只吃窝也不够吃几天的。他守了两个多月,巡警当他是小贼,住家当他是无赖,也有好心人施舍些钱,可他一直没要过,缺钱时打打零工赚份饭,只从一个女学生手里接过几次心粮,因为她非给不可。”
盛实安已经推开车门了车,扶着车门站住,“怎么?”
PPS.你们好弱呀我还没呢他俩还没吵呢你们是小炮仗吗一就炸啦就这就这就这?
换成陈嘉扬或郑寄岚,此时该训她“少吃,牙疼又要哭”,可阿耿不敢教训她,只专心开车,在家门外停,终于把心一横,开叫:“安小!”
她语气平淡,阿耿最怕这样,因为这两位大爷都是如此脾,真正有心事的时候七不上脸,这样是绝不兴,他看惯了脸,难免怀疑自己说多了招人烦,“……你生气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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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这些的时候,盛实安明亮的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等他说完,她半晌没动,像听懂了,也像没懂,末了冻得通红的鼻,把糖盒放到车座上,关上车门走掉了。
阿耿挠挠,“喔”一声,请她上车,发动车。盛实安坐在旁边,额抵住车窗,兴致非凡地看萧瑟的夜景,似乎打算对今天的事不置一词,于是阿耿着开,“……安小,今天……”
盛实安眯一笑,神像小型猫科动,哪怕獠牙也让人觉得是撒,“她有这么神秘?怎么连你都不知啊?”
盛实安又往嘴里放一块糖,“我就是牙疼。你说。”
盛实安“嗯”了一声,“今天怎么?”
阿耿有些讪讪,“我真不知。刚才去问了,原来她刚回国。我找了许多年不错,可谁能想到她姓金?”
接去,阿耿不知该怎么开,转动方向盘,让车轮轧过盘山路。盛实安从他车后座的乱七八糟里摸糖盒,抱着吃,一块接一块,剥的糖纸回盒里。
阿耿:“今天那位小,原来是金家千金?”
除却金之璃,简直难以想象天底还有人会把小混混的敲诈勒索威利诱当作“借”。天生优渥纯白的富家女如此容易上当,只不知这笔钱再也没还时她作何想。
盛实安问:“就是她?”
区区三个字,说来却如此费力。她把脑袋一扭,面朝窗外黑的大街,看到窗玻璃上自己和阿耿的倒影,索把睛也闭上,脑海里就涌纷繁景:她衷过一阵的短发、学生鞋、珍珠耳扣,和金鱼胡同里那间老浴室里长久的沉默。
阿耿嗫喏:“陈哥从前惦记那位小,是因为那些心,因为那笔钱,因为那位小于他有恩,不能忘记,今天失态,是因为终于找到此人,可她偏偏姓金,他不会好受,可是旁的事,分明什么都没有。安小,今天他把你留在那里,他不是……其实我也不知该不该与你说这些,可这些年我一直跟着他,我看在里,他始终没有旁人,他对你、对你是不一样的。”
阿耿一个激灵,睁看见窗外果然是盛实安,连忙跑车,给她提包开门,“谢小呢?”
阿耿:“是她……我没见过,陈哥从前提过几次,她样没变,连我见了都能对上号。后来陈哥守到了金九霖,决心上北平来,为了买火车票一次要旁人的钱,是她给的。心意贵重,陈哥一直惦记着要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