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盛雩安,是在新人辈的芙庆楼,时间已过了七天。警察厅长新捧的角儿正是被令从雪压了多年的小花旦,乍得大人青,于是烟视媚行,粉妆未卸行半脱,就坐在厅长大上要酒喝。
被文小蓝撞了一怀的青年几不可察地动了半步,避开她的胳膊,开:“没事。”
警察厅长怔足半晌,起来将金老先生请门落座,小戏还要再腻,被他一巴掌扔门去。包间里氛围变得肃穆难言,金九霖落座,开:“金某家门不幸,今日是来找刘厅长帮忙。”
文小蓝没办法,猫着腰想门去,被厅长妻弟拽住腰拉过去要亲嘴儿,“跑什么?!过来倒酒!”
用屁开门,直楞楞往后退,正撞上一副膛,回看去,只见外是两个人,正往这包间里走,她撞上的是个大的青年,忙对不住。
二家终于醒觉北平
金之瑜被拉去香港,与七八个人一同南国寨城里火柴盒大小的屋,蜗居得不见天日。他没心没肺大半生,一次学会忏悔和求神,跪在床上恳求耶稣安拉玉皇大帝倾听他的心声,对自己过的事一一悔过,譬如他卖厂房折损祖宗家业,譬如他赌钱坏了金府名声,譬如他去借利贷,譬如他不好好读书气得金九霖心病犯了不止一次。
警察厅长还装傻,“伯父这是什么话?之瑜的事,以伯父的名望,谁敢当真为难?家父也还在斡旋,定然会有转机……”
她说谎功夫见长,看见自己手里执着酒壶,忙说:“空了!我去要酒!”
金九霖手指摩挲展平袍上的皱褶,冷然打断:“之瑜死了。”
一群人喝彩起哄,闹得颇不像样,文小蓝不像那小花旦会来事儿,是个如假包换的老实孩,被人摸了好几把,面红耳赤,忙往后躲,目光求救地满场找熟人,奈何熟人只有陈嘉扬一个。
盛家财产最终在盛雩安与四妹七妹的运筹帷幄尽数归与三房所有,盛氏实业越越大。一切都如此得意,久居人的三房扬眉吐气,一度兄友妹恭母慈孝,变数却也同样始于两位妹妹――盛雩安对妹妹和母亲理严格,三太太病逝后,七小与顽固的哥哥大吵几架,趁盛雩安前往法兰西,一气吃空了大笔资金,跟苦恋数年的同恋人卷款走人,再也不受任何教;七小有样学样,跟第二任丈夫拿一笔钱基金,越越大,几分利息献给三哥谢多年照拂,骗得三哥以为七妹终于懂事,也追加了不小的一笔,当作主人的奖赏,夫妻俩不像四贪心,见好就收,当夜上了渡轮前往夏威夷,再也没回来。
金府二家抵达香港,住后跟收贷的聊过两回价格,要债的不松,但他只当对方拿乔,自以为是金家新事,可以枕无忧,一心琢磨着该怎么刮金府的油、怎么侍奉废少爷回京、怎么跟老爷邀功请赏,谁料当夜大少爷坠楼,脑浆都摔了一地。
87不知秋
他记得的事不包括他放过火、杀过人、囚禁过别人的妻、喂幼女过鸦片,但不妨碍他日日诚心求祷,惹得狱友烦不胜烦,前日半夜终于打起来,值夜看守的仔冲来拉架,混乱中不知是谁一脚踹到金之瑜,金之瑜仰面翻窗,朝,直坠十八层破烂不堪的窗。
陈嘉扬今天听戏听得专心,偶而搭理人,也只是稍微侧脸,听凑上去的人在他耳朵边小声说近来又有什么事想求陈先生,接钢笔时抬,冷淡的目光巧合地碰上她的脸,非但连她的笑话都不看,甚至可能压没认她是谁。
上的人离心离德,底的人有样学样,盛氏实业就此被挖一个大,虽不至于倒闭,却也不复往日风光,事束手束脚。盛雩安这次北上的原因见仁见智,总之陈嘉扬不信他只是为了帮金之璃。
一句话的工夫,包间里的人看见包间外的客人,都静了静,彼此互递神,忙掐烟整衣裳,唯有陈嘉扬低给人写支票签字,都没抬。
陈嘉扬写完龙飞凤舞的一撇,盖上笔帽,抬看去,果然是盛雩安。后那位穿袍,十余年岁月给威严面相上平添气度,哪怕发花白、皱纹隐现,但仍遮不住跋扈的长眉与压的唇角,正是与陈嘉扬渊源颇深的金九霖。
86看戏
他对金之瑜严厉二十余年,金之瑜直到今天才捞到了一句亲昵疼的“之瑜”。
声线低沉而冷,莫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