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娥又是窘然，又是难堪，呆呆站在书房门，看着那人一边慢悠悠说着，一边意有所指地打量自己。那颀长量，眉目棱角，还有唇边噙着的一淡笑，时隔经年她还能轻易记起，可不就是她曾在藏书阁中偶遇的男吗？

他也不揭破，只淡淡：“何必如此自谦？你那画儿我看了，颇得范大家之妙，怎会描摹不了我的？只是书画一要有自家风骨，临摹是起始不是终途，博采众长却不该困囿于此。”

说罢垂眉耷地侍立一旁，只盼他吃了自己这记屁，能揭过她假冒元娘那茬。

素娥讷讷应了，心中暗这理谁不明白，只是她要想快速脱颖而，只有走临摹大家这条捷径。若不是自己落在了父亲视线里，夫人随

此图描绘的是秦地雪景。大雪初止，林寒涧肃，只山前群树姿态矫健,为肃杀的冬景平添几许生气。仿作得了这萧杀之意，却少了几分磅礴之气，然而考虑到她年龄阅历，已是难得了。

张贺不知他们之间这段官司，兴致地招手示意素娥近前：“还不给沈大人见礼！你不是临摹了他那幅多日，总说不得其法么？如今见了真佛，正是虚心求教的好时机。”

，便赠与你，也免得你冒险偷拿你父亲的。”

说着随手从怀中卷皱的旧书递与她，打了个哈欠：“你且去吧，前院甚是聒噪，我暂在此歇歇。”

说着不再她，撩袍席地而坐，倚着书柜假寐起来。

当时她谎称自己是元娘，如今一照面便被拆穿了。

张贺见了很是得意，时常在人前提及。

沈穆时见了素娥本有些讶然，小孩条长得快，她自然已非初见时模样，而是隐约有了少女的窈窕秀。沈穆时见过她狡言如黠，便知她此刻这般老实得如鹌鹑模样全是装来的。

他并不想拂了张贺兴致，便挑拣着随意说了几句：“笔力森然，意境深远，甚难相仿。令嫒小小年纪，当真不简单。”

素娥踟蹰片刻，费力地拖过取书的梯倚在窗，爬去时忍不住回，见他侧笼在书柜的暗影，真似睡着了一般。

素娥倒也不是太吃惊，当日她得了那本，回去后才发现那不是拓本而是沈穆时亲笔手书，心已有猜测，如今不过证实罢了。于是规规矩矩上前行了福礼，低声：“沈大人书画双绝，小女笔力不继，不敢相仿。”

张贺风成，尚书府庶女众多，素娥失了姨娘庇护，在府中挣扎求生。她知姨娘一度得，很遭夫人嫉恨，自己的命运只能维系在父亲上。张贺喜书画，姨娘从小便让她在这上狠功夫，她又天资聪颖，到十三四岁时已经很有章法，尤其善临摹、作仿画。

那人却是个行家里手，细细审视书房东墙上悬着的两幅画，不多会儿便看了真伪。孙坪一向只会附庸风雅，又不曾将两幅图并排放在一起，这才着了。

再次见面，已是两三年后。

一次酒醉，竟着人将她喊至书房，指着不知了何事匆匆而至的她向人炫耀：“这便是我那次女，名唤素娥的。前日那幅便是自她手，倒骗了孙坪那老小当了真，花千两白银上门求取。你看这两幅图挂在一起，可不是不分轩轾，真假难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