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没病,他没病你怕啥?”
宝越发不解地望着哥。
宝便犹犹豫豫地又拉着那些桌往学校里边走。板车和桌在走动中的叽咔声,灰土乎乎地落在大门。病人们也都望着那拉院深的一车桌,有说不清的憾事挂在每一张的脸上去。不知为啥要这样,不明白那么隆重的一戏,就这样不了了的收了场。日已经移到了校园的,院里初的气息愈发的,能闻到从平原上漫来的树草发芽的,像人站在河边闻到的气样。
初了,树都发了芽。所有的事都要发芽了。
有了这一环,也就短不了那一环。
“不用了。”冷冷一笑说。淡淡地说。淡淡地说着,就从爷的边挤过了门。和爷肩而过时,他的脸上又开始板着了青,脖又有青筋起来,像有几发绿的柳枝竖在他的脖里。他就那么冷冷地从我爷边过去,在所有病人的目光中,朝着丁庄走过去。不紧不慢地走,像一段没有枝丫的树桩移在平原上。移在初里。
这不是拦了他拉桌的事,是拦了他的大喜的事。他瘦小,人也刚有病,上还未退掉发烧的,缺神、短力气,加上我爷是长辈,他不能拿我爷咋样儿,就有些可怜地瞅着他的哥。他哥对他说过以后学校、庄里的事都归哥了,哥要趁活着把家里的后事安排好,看着弟弟成个家,看着把父母的百年后事都打发一遍儿,趁活着再把卖血没有盖起的另外几间瓦屋盖起来。可现在,我爷连课桌都不让他拉回去,他就有些可怜地瞅着他的哥,盼着他哥突然说句啥儿话,我爷就从那门前走过去,他就把喜桌从学校拉去。
说:“听我的话,把桌拉回去。”
贾回到庄里没多久,我婶宋婷婷就从丁庄走来。像一风样从丁庄卷过来。旋风样,朝着学校里刮。她走着,脸上也是腊着黄,嘴角上的肉一牵一牵地抖,手里扯着的孩娃儿小军,跟不上她的走,就一路小跑地追。小军的脚步儿,像踩着鼓样追着他娘的脚步儿。
爷料不到事会这样收场。料不到会这样通着理来。他忽然觉得好像是自己哪儿对不住了,对不住宝的婚事了,望着在对面教室卸着桌的瘦宝,他对说:“宝请客的桌我去借,我就不信庄里借不来几张八仙桌。”
她娘说:“我供你读了十年书,你连个大学都考不上,我一辈白生你、养你了,白养你、供你了,你还想在娘家让我把你养老送终是不是?”
事是一环扣着一环的。
姑娘就哭了。
哭了她就同意嫁到丁庄了。就同意三朝两日结婚了。宝三朝两日一结婚,也就算过男人了,也会有自己的后代了,有了病也没有那么多的憾事了。他就等着结婚的事。准备着结婚的事。待一切都准备妥当后,只差拉几张桌在婚宴上摆摆时,没想到我爷拦了他的路。
宝就那么半是哀求、半是替哥为难地望着贾,这一望,说话了。忽然有些平静地说:“宝,这桌从哪拉来的,你还拉回摆到哪儿去。”
平原上,泛绿的小麦漾着青的光。那些荒野的地,荒野的田地里,也都有浅浅的绿从土里钻来,在探儿探脑望着世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