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都怔一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着急去西边灶堂里，先回来到二楼教室里。五六个人，都看看李三仁，都拿手去他鼻前试了试，脸上都有了青白。

大家便怔着，像听明白了我爷的话，又像没有明白爷的话，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谁也

仍然不见有回应，叔就去了他床前，拿手去推他，像推一推不动的石。慌忙撩开他的被看，也就看见他的脸早就成了青颜。

二叔说：“你找到你的棉袄就行了，还那么多的事。”

玲玲说：“谁拿他的公章给他就算了，别让他心里老有一块病。”

我爷想了想，就拉过被把李三仁的脸给盖上了，领着人们到了楼去吃饭。吃着时，谁也没说李三仁死在被窝的事。知的，和以前吃的差不多，不知的，还和以前吃的一样多。没有风，日光从灶堂偏西一晒过来。校园里，有了和静，大家都席地坐着或站着，吃着馍，吃着赵秀芹炒的大锅菜，喝着她放了碱的玉蜀黍生儿汤，有的坐在从教室搬来的凳上，有的坐在自己的鞋上，就都呼呼地吃着或喝着，说着许多村庄里的事，说着说过了的笑话和不可笑的话。

有一搭儿也没一搭儿。

边的人抬着：“你说啥？”

我叔就在他床前呆站着，脸上半青半白的呆站着，不是怕，是心里有些寒。想到自己不久的一天也要世的寒。瓷碗在我叔手里僵冻着，筷也在我叔手里僵冻着，呆一会，叔拿手小心、小心地在李三仁鼻前试了试，到有一冷风从他的鼻掠过来，我叔也就直起腰，到窗打开窗把探去，对楼正准备去吃饭的人们唤：

“老村长――你不吃饭啦？”

我爷拿手去他鼻前试了试，脸上挂着青白，扭回来说：

钻在被窝里。我爷让我叔去唤他来吃饭，我叔就敲着自己的搪瓷碗，到李三仁住的教室门唤：

二叔看看她：“啥儿世，他说他不舒服不想来吃饭。”

玲玲和我二叔蹲在一块儿吃。玲玲问：“老村长是不是世了？”

就和什么事也没发生样。

就都低吃着饭，抬说着话。吃完了，我爷才对赵秀芹也对大家说：“李三仁不想在学校再住了，以后就别给他烧饭啦。”

“谁去给他家里说一，让他家里把棺材、寿衣准备着。”

我叔说：“李三仁世啦，都冷了。”

这时候，他人已经世了。

乌青的菜颜。

“三仁叔，吃饭啦――”

早就世了。也许是死在昨儿上半夜，也许是死在昨儿半夜。在他的枕边上，有他吐的一滩儿血。污黑黑的血，像一片污黑黑的泥。都已经冻成了乌黑黑的泥冰儿。赵德全比他病重还活着，可他比赵德全病轻却倒世了。虽然吐了血，可他的脸上并不见着多曲歪，说明他死前并没有多么受不了的苦，也许只是有了咳，咳了血也就世了。倒是死前脸上有些遗憾的样。睛还睁着，嘴也还张着，似乎想对谁说句啥儿话，未及说，人就世了。

我爷也来了，脸上也有了青白。

“喂――李三仁世啦！”

不见有回应，就又接着：

就有人望着我爷说：“吃过饭再去通知他家吧，不然饭都要冷了。”